闫宝书笑道:“我担心咱姐,咱姐人呢?”闫宝书伸长了脖子依旧在人群中搜索着闫玉芬的身影。
闫宝福说:“那嘎达呢。”闫宝福朝不远处土建队一群女人站着的位置说:“前排第三个不就是咱姐吗!”
闫宝书在闫宝福的指引中终于看到了闫玉芬的身影,一眼望过去,闫宝书真的庆幸他今儿来了,不然……闫宝书顾不上和闫宝福多说一句话,直接越过人群朝闫玉芬走了过去。闫玉芬此时就如同三魂丢了七魄,整个人都傻愣愣的站在人群中看着高百川,眼眶中蕴含的泪水始终没有落下,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姐。”闫宝书到了闫玉芬身旁,主动握住了她冰凉且冒着冷汗的手。
闫玉芬的面部表qíng终于不再显得僵硬,微微有了一点色彩,她转过头,挤出一丝微笑说:“你咋来了呢,不是还发着烧呢吗?”
闫宝书靠近了闫玉芬,紧紧握住她的手说:“我担心你。”
闫玉芬明显一愣,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你担心我啥啊。”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又说不出口了。突然,人群中掀起一片新的高cháo,既然高百川的罪名已经定下了,那么接下来就是要游街示众了,也就是在嘈杂鼎沸的人声中,闫玉芬忽然甩开了闫宝书的手,也幸亏闫宝书反应敏捷,在她迈开大步想要冲过去时闫宝书从身后将她抱住了,“姐,你不能去。”
闫玉芬回过头,“宝书,你放开姐,高百川不是这样的人。”
闫宝书死死抱着闫玉芬,“姐,你相信我吗?我是你亲弟弟,我说的话你愿意相信不?”
闫玉芬愣住了,眼含热泪的看着他说:“宝书,你想跟姐说啥?”
闫宝书也是没办法了,不然也不会把亲qíng拿出来当工具。闫宝书没有撒手,反而抱着她更紧了,小声的说:“姐,高百川的事……”
闫宝书的话还没说完,那头高百川也正要去准备游街,谁料想人群的另一头有人冲了出来,一看这位也是个不管不顾的主儿,瘸腿拉撒的一路小跑,两个大辫子在小跑的过程中通通甩到了身后。
这一幕是闫宝书所料未及的,这位从人群中冲出来的姑娘不就是前几天被顾军撞到的那姑娘吗。闫宝书此时发觉,闫玉芬不在挣扎着往前冲了,她似乎也被眼前这一幕给吓到了。
在人群的包围下,瘸腿的姑娘冲上前护在了高百川身前,“高百川不是这样的人,请组织上一定要查清楚啊。”瘸腿姑娘哭的梨花带雨,姣好的面容已经扭曲,在外人看来,这姑娘大概是疯了,但凡遇上这事的,谁不想着躲起来,哪里有人会站出来替别人求qíng的。
闫宝书佩服这姑娘的勇气,但不得不说,她是愚蠢的,为了高百川这样的人真的值得吗?再看看身前抱着的闫玉芬,如果不是自己拦着,她是不是也要和这瘸腿姑娘步入一个行列呢?接下来的事qíng就验证了闫宝书的想法,高百川是个不值得去依赖或者是保护的人,他给不了任何一个女人安全感。
高百川似乎找到了脱困或者是减轻罪行的办法,伸长了脖子在众人的注视下嘶吼道:“不是我,不是我……那些钢筋都是她的,是她让我帮忙藏起来的,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听了她的话啊……”高百川的嘶吼是带着哭腔的,到了最后直接泣不成声的跪倒在地。
闫宝书整个人都是目瞪口呆的,他活了两辈子,见过无耻的人,但却没见到过像高百川这么不要脸的,他简直对不起一撇一捺的这个人字。用禽shòu不如来形容他都是侮rǔ了禽shòu两个字,再看护在高百川身前的那瘸腿的姑娘,似乎也被高百川这一番言论给震惊到了,她慢慢的转过身,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gān嘎巴嘴。
高百川的污蔑起到了效果,有人站出来把瘸腿姑娘给抓了,就在这些人准备带走瘸腿姑娘去调查问题时,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一声道:“高百川说谎,这姑娘根本就不是土建队里的,她咋可能偷到钢筋呢。”
质疑声此起彼伏,“这姑娘是土建队的,我见过,不过她是在大灶上工作的。”
真相如何还得调查,不可能因为众人的三言两语就放过了一个“人民公敌”,而后就看到高百川和瘸腿姑娘一同被带进了厂里,是由保卫科的人押送着的。人群在高百川和瘸腿姑娘被押走之后渐渐散开了,闫宝书此时仍旧从后面抱着闫玉芬,吸了吸鼻子带着一种委屈的哭腔说:“姐,你也看到了,高百川是个不能托付一生的人。”
闫宝福这时已经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陆向北和顾军,两个人都是骂骂咧咧的:“cao,高百川这犊子太不是人了,你说那瘸腿姑娘该不会被咬上一口吧?”
陆向北叹气,“有可能,不过这又能怪谁啊,是她自个儿跑出来的啊。”
听到这话,闫宝书明显感觉到闫玉芬哆嗦了一下,继而就看见她低下头,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闫宝书心qíng压抑繁重,慢慢的松开手:“姐,难受你就哭吧,哭过了也就都忘了。”
第四十四章
人和动物的不同就在于感qíng的丰富,没办法做到像动物那样,与一个对象jiāo配完之后可以再去寻找下一个配偶。喜欢一个人如果是发自肺腑的,就算是在了解了这个人得知了真相幡然醒悟了之后,仍旧会那么一段感qíng的空白期,所以闫玉芬的qíng绪低落是属于正常范畴的,能否走出这片yīn影还要靠她自己,别人很难帮的上忙,又或者突然出现一真正意义上的好男人,来助她脱离高百川留下的这片yīn暗的沼泽。其实,这都是闫宝书从表面上的特征看到的,他坚信闫玉芬已经知道了高百川是个什么样的人,与此同时,他也坚信着,闫玉芬的内心是坚qiáng的。
由于土建队里还有工作,闫宝福和闫玉芬是必须要回去工作的,就在他们准备回去的时候,闫宝书偷偷到了闫宝福身旁,拽着他的胳膊说:“哥,土建队里能请假不?”
闫宝福摇了摇头:“没病没灾的咋好请。”说着,闫宝福把脑袋压低,小声的说:“我知道你啥意思,不过我看咱姐没请假的意思,放心吧,有我呢,我会时刻注意咱姐的。”
闫宝书叹了口气,这都什么节骨眼了,闫玉芬还想着不能旷工,旷工一天是要扣工资的,哪怕是请假……闫宝书看着闫宝福无奈道:“哥,那我就把咱姐jiāo给你了,如果她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你一定得想办法拦住她。”
“知道了,你也赶紧回家吧。”
闫宝书目送闫宝福进了厂矿大院儿,没多会儿,陆向北和顾军从后面走了过来,一左一右把闫宝书夹在中间,“高百川的事qíng都已经板上钉钉了,怎么就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顾军连连叹息,似乎并不是为了高百川没有立即得到严惩而发出的,反倒像是为了那个瘸腿的姑娘,也不知道这瘸腿的姑娘最后会不会受到牵连。
陆向北啧了一声,“行了,我看这件事还得调查个一天半天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宝书送回家让他好好的睡上一觉,他这还发着烧呢。”
“对啊,我咋把这茬给忘记了呢,宝书赶紧上车,我和向北送你回去。”
闫宝书刚才的jīng神过于高度集中,现在有所松懈顿觉脑袋沉的可以,他回过身冲陆向北他们笑道:“你们今天要gān啥去?”
“能gān啥,四处闲逛呗,咋地,你还想跟着啊?”陆向北一脸的不高兴,“想都别想,你啊就给我老实回家休息,等你病好了我和顾军在带着你玩。”
闫宝书觉着陆向北的话在理,也就没执意要跟着他们出去,之后坐在了陆向北自行车的前杠上,在陆向北和顾军的护送下往家回。回去的路上,闫宝书难受极了,体弱无力的感觉尤为的明显,一张脸烧的通红,眼皮发沉直往下耷拉,甭管现在是什么样的气温,他只想找一个舒服的位置靠一靠,而这个最舒服的位置无疑就是陆向北的怀里,他偏着头,像是倚在陆向北的肩膀,没多会儿就在颠簸的状态中迷糊着了。
“哎,向北,你可不能让宝书这么睡……”
“嘘”陆向北连忙制止了顾军,他放慢速度停了车,随即摘了自己的脖套,连带着闫宝书的狗皮帽子一同罩了进去,而后仔细一瞅陆向北又觉着不妥,便把脖套往下拉了拉,把闫宝书一双闭着的眼睛露了出来。
“宝书的眼毛真长。”陆向北给闫宝书带完脖套的第一句不是“走吧”反而是这个,一旁的顾军听了之后非常好信的凑了上来,打量了一眼靠在陆向北怀里的闫宝书说:“嗯呢,是挺长的,说真的,宝书比俺们村的任何一个人长得都好看,比你也好看。”
陆向北也不生气,而是冲顾军挥了挥手,继续往前骑。陆向北一直都觉着自己长相jīng神,比过了压在他上头的三个哥哥,更胜过了他那一群狐朋狗友,可直到见到了闫宝书他才知道,自己的长相不是好看,只不过是单纯的jīng神罢了。
陆向北曾在澡堂子里目睹过闫宝书刘海放下来那一幕,他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过,因为他知道,那根本就不像闫宝书说的那样,是剪头发的时剪豁了才有的形状,而是他想要搞“小资产阶级臭美思想”想要搞特立独行才有的。虽然那个时候的自己和闫宝书还没有建立起深厚的阶级友谊qíng感,可他就是不想告诉任何人,不想四处宣扬闫宝书的特立独行。陆向北记住了那天闫宝书的样子,刘海放下来之后他那一双大眼睛出奇的水灵……
“陆向北,我跟你说话呢。”
陆向北被顾军出其不意的打断了回忆,回过神后他狠狠剜楞了顾军一眼,“你说啥,我没听见。”
“想什么呢你。”
“管得着吗,有话说有屁放。”
顾军噘了噘嘴:“我刚才说,咱两要不要去趟食杂站,给宝书买点水果吃啥的。”
陆向北一听连忙表示赞同,“行啊,咱两去给他买两个苹果,让他回家偷摸的吃。”
“为啥要偷摸的吃啊?”
陆向北说:“你知道个啥啊,他家láng多ròu少,你还记得他那弟弟不,就前段时间我给宝书送了一个挎包,我还没走呢,他就想通过他爸妈把挎包要过去,要不我能对那小子没啥好印象吗。”
顾军理解了陆向北的想法,“那我知道了,一会儿嘱咐宝书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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