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烫了茶杯,洗了筷子,素手捧上一套用具,轻轻地放在了描金八仙桌上。“辟谷哥哥,不用担心的,”九尾夫人一边倒茶,一边说,“皇帝他只是旅途劳累,没好好休息,没好好吃饭,又顾着饮酒作乐,才得了病的。不用担心呢,只要歇一歇,说不定……就死了。”
宫逢春差点被噎到:“你说什么?”
“我说了什么呀?”苏玉藻眨了眨眼睛,勾起了嘴唇,笑道,“说起来,前两天,大皇子找您说了什么呢?”
宫逢春凉凉地说:“我的孩儿跟我请安问好,还用你来操心?您不是贵人事忙的吗?”
苏玉藻笑道:“我有什么事好忙的。你的事当然比较重要。再说了,你们请安请到摔杯子的,也太让人好奇了,故而多问一句罢了。”
宫逢春冷笑道:“看来你知道得很清楚啊,还来问我!”
苏玉藻说道:“唉,你的儿子看来很想做皇帝啊,还怨你不够努力呢。哪里不够努力呢?你为他奔走牵线还少吗?他这个做儿子的还不懂得感恩,真是让人心寒。你知道吗,最近送上来给皇帝的那个宫家少年,是大皇子亲自挑选出来的。因为他已经放弃了你这位不努力的父妃,自己为自己选一个可爱的继父呢。”
狩猎的时候,宫家献出了一个少年,长得十分合符皇帝的口味,皇帝马上就OOXX了他,还封了他做良人,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了。宫逢春最近忍让不争,初时宫家还有人进宫劝慰,后来索性放弃了宫逢春,心想反正宫家年轻美貌的是一茬茬的,便进献新的美人讨皇帝欢心。
宫逢春本以为宫良人是被宫家长老送来的,如果不是苏玉藻告诉他,宫逢春还不知道,宫良人是大皇子挑选来送给皇帝的。宫家长老认为宫逢春地位稳固,反而没大皇子那么急躁。不过,若不是发生了前几天那件事,宫逢春根本就不会相信大皇子会这么做。
前两天,大皇子直接对宫逢春说:“孩儿不知道父妃遭到了什么打击,但是,后宫险恶,如果要修道的话,就到深山去,不然的话,只会被豺狼吞噬。不仅是父妃,还有孩儿,还有宫家的荣耀,都会因为您的倦怠而被断送。难道父妃忘记了自己三十年来的辛苦经营了吗?”
宫逢春淡然说道:“我的隐忍不争,正是为了你好。你的野心太过显露的话,反而会招致你父皇的不满。”
大皇子冷冷地说:“父妃大人,这可不像您啊。自从发生了恩批殿会审的事后,父妃大人就辞去一切事务并闭户不出,连宫家的人都不肯见了。简直就像是……那会审所指的罪证是确凿的一般。”
宫逢春的眼皮陡然抬起,双眼精光迸射,道:“私通之事,你怎么看?你可相信父妃的清白?”
“孩儿绝对信任父妃。”大皇子冷冷地说,“如果父妃真的做出私通之事,辞去职务、闭门禁足这等惩罚也太儿戏了,就算皇上不责罚,父妃至少也应当引颈自刎,不然岂不是太不知廉耻了?”
宫逢春的心陡然紧缩,双眼也发涩:“你是要逼父妃自尽吗?”
大皇子道:“父妃太过言重了。”
“你从呱呱坠地至弱冠成婚,一共二十年,这二十年里头,有哪一天父妃是没有为你殚精竭虑、苦心经营的?父妃待你如何,待你父皇如何,难道你都不知道?”
大皇子拱手鞠躬,说道:“时候不早了,孩儿告退。望父妃健康长寿。”
看着这个自己一手抚育成人的男人,宫逢春从他的轮廓眉宇中看出了几分皇帝的影子来,便哂然一笑,说道:“你和你父皇,越发的相像了。”
大皇子不解其意,便暗暗打量着宫逢春。
宫逢春十分疲惫地揉了揉额头,说道:“父妃身体已经不中用了,不想再见任何人。你以后的请安,都免了罢,免得越请越不安。下去吧。”
回忆起大皇子的言行和眼神,宫逢春仍是十分悲痛,双眼发涩,嘴唇发干。苏玉藻细细地打量着宫逢春,只是一笑,说:“我看你的孩子出息了,在无情无义的方面,倒是甚得皇帝真传。”
宫逢春冷笑道:“也轮到你在背后议论皇上?”
“你不是说了吗,我狼子野心,是个乱臣贼子。”苏玉藻拿起茶杯,笑着说,“乱臣贼子嘛,当然不需要注意言行。”
“你是乱臣贼子,我不是。”宫逢春冷冷地看着他,“我不会与你为伍,也不会跟你同流合污,你死心吧。”
苏玉藻笑着拿起了宫逢春跟前的一块红豆糕,说道:“这红豆糕啊,本是放在你的盘子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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