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雪对岁晏的行踪未卜先知,但是看破红尘之人对这挽花楼便一窍不通了。
自从岁晏说起这里是花楼后,大师就像是被吓着了,一直但笑不语,宛如一尊精美的石佛。
岁晏饶有兴致地站在一旁听着无墨瞎嘚啵,更雪等了等,忍不住开口道:“侯爷。”
岁晏回头朝他嘘。
更雪:“……”
更雪无奈道:“侯爷,要事,我们还是去找个雅间细谈吧。”
无墨正说到“皇太子夜半三更翻墙进侯府偷偷看望”,岁晏听得啧啧称奇,乍一被打断,犹豫了一下,才不情愿地收回视线,跟着更雪上了二楼要了个雅间。
更雪关上门,将红尘喧哗挡在门外。
岁晏等着更雪过来,才坐下倒茶,道:“大师所说的要事,还是之前同我兄长所说的劫吗?”
他将一杯茶推给更雪。
更雪合十一礼,垂眸看着腾着白雾的茶水,淡淡道:“侯爷是个聪明人,行事张扬随心所欲,就算贫僧再无故劝说,你也定不会听的。”
岁晏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捏着瓷白的茶杯,轻笑一声:“大师既然知道,为何还要专门来一趟做这无用之功?”
更雪道:“你之前不信劫,现在却信了。”
岁晏的手一顿,茶水险些洒出来。
他将杯子放下,神色已然冷淡。
“我不信。”
更雪却笑了:“侯爷,黄粱一梦,红尘喧嚣,是非虚幻您当真分得清吗?”
岁晏呼吸一顿,不自觉地去抚手腕上的佛珠,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我……”
他眸子微颤,捏着佛珠的指节泛出青白之色。
自从前几日时,岁晏已经察觉出了自己似乎哪里有些不太对,明明五感痛觉悉数都在,却总是恍惚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不敢把这事告诉端明崇徒增他担忧,同君景行说更怕他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好将此事掩了从来不提。
直到今早陡然清醒,记起了梦中场景。
更雪一语道破。
岁晏只是想起来了梦中些许片段,便有些怀疑真实和梦境之分,若是长此以往下去,他真的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分得清楚何为梦何为现实。
岁晏沉默许久,更雪也不说话,安静地品茶。
片刻后,岁晏才有些茫然地轻声问道:“那我之后,会越来越糊涂吗?”
更雪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岁晏又道:“我会渐渐分不清前世和今生吗?”
前世他孤苦蹉跎一生,并无丝毫留恋。
而今世岁珣犹在,同太子两情相悦,这些东西在他看来,迟早有一日也要变成臆想之事吗?
更雪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岁晏认得这个眼神,前世他在相国寺问更雪“自戕之人是否会有惩罚”时,更雪便是用一模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都说神佛慈悲,看遍红尘凡世,渡人无数苦难。
在他看来,虚无神佛却从不会感同身受,只会高高在上地怜悯罢了。
岁晏从雅间出来时,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他扶着木栏杆拾级而下,眼神有些涣散。
更雪跟在他身后,无情无感看着他。
岁晏一脚险些踏空,踉跄地扶住了栏杆,这才恍惚回了神。
他浑浑噩噩往下看了一眼,有些怔住了。
厅堂中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说书,中央的桌子翻到在地上,上面的葵花籽撒了一地,一旁正有两拨人相互推搡,嘴里骂骂咧咧着,似乎就要打起来了。
岁晏眼前有些花,定了定神看去,这才认出来其中一拨人的领头人,正是江恩和。
岁晏:“……”
江恩和被几个亲卫护着,气得满脸通红,怒气冲冲朝着对面几个锦衣公子骂道:“……你们才是不知羞耻的混账玩意,除了会仗着父母权势嚣张跋扈之外,还懂什么啊?”
对面几个锦衣公子也被家将护着,怒骂道:“江恩和你发什么疯?我们又没有谈论你,你至于上来就打吗?”
一个贵公子捂着脸恨恨瞪着江恩和,唇角还流了些血丝。
暴怒的江恩和咆哮:“你们……你们方才那说的是人话吗?当朝太子和岁安候也敢妄论,你们是不要命了吗?!我打你是好的,下回再见到你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抓去刑部大牢!”
那几个锦衣公子大概也都是娇生惯养的,被这么指着鼻子骂,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一言不合,众人由原来的推搡吵架,逐渐演变成了干架。
不知何人叫了声:“给我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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