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晏长发披散着,一只手抱着膝盖屈膝坐着,脸色苍白得几近可怕,夜深人静时宛如重回人间的幽魂。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君景行,眸子里全是虚无,似乎有些认不得人。
君景行被他这般盯着,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举着灯走了过去,小声道:“做噩梦了吗?”
岁晏收回手,双手抱着小腿,下颌放在膝盖上,歪着头茫然地看着他,道:“月见?”
君景行坐了下来,看着岁晏有些涣散的眸子,放轻声音道:“是我。”
岁晏声音又轻又柔:“我方才去寻你,你怎么不在啊?”
第124章 混乱
君景行呼吸一顿, 回想起前几天岁晏说的他有时好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话,试探着道:“侯爷, 你现在……已经醒了,不再做梦了。”
他伸手在岁晏冰冷的脸上一贴,温声道:“是暖的, 能感觉到吗?”
岁晏呆呆地看着他,呢喃道:“我醒了?”
君景行抓着岁晏的手, 在他指腹上轻轻扎了一下,道:“疼吗?”
岁晏摇头, 声音有些发抖:“不疼,一、一点都不疼, 你在骗我……”
君景行回头看了看, 确定无愿不在,才手上用力掐了岁晏手背一下,道:“这样呢?”
刺痛从手背顺着手臂传到脑海, 岁晏愣了半天,才轻轻把脸埋在了膝盖里。
君景行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不怕不怕, 醒来忘了便好了, 不用担心。”
岁晏只是摇头。
君景行道:“被梦魇住之人, 有时刚醒来时会分不太清楚梦境和现实, 这不是很严重的症状,等上片刻就会好了,你不必多想。”
岁晏肩膀微颤, 半晌才小声道:“我在这里坐了一个时辰了。”
君景行一愣,神色有些骇然。
岁晏抬手指着桌案上的残烛,声音有些颤抖:“我看着它一点点烧完,绝不会记错的。”
蜡烛顺着烛身缓慢往下滑,岁晏甚至能记清楚总共到底落了多少滴蜡泪下来。
君景行看着他脸上恍惚都浮现了绝望之色,不知怎么安慰,也不敢再走,便重新点了蜡烛,将被子拖到了内室,打算今晚睡地上。
岁晏一直抱着头将脸缩在膝盖里,时不时地微微颤抖,浑身上下仿佛都笼罩在满满的恐惧之中。
君景行去扶他的肩膀,小声安抚道:“别怕,有我在这里,你睡吧。”
岁晏看了地下的被子,半天才有些乞求地抓着他的袖子,哀声道:“你会走吗?”
君景行承诺:“我哪儿都不去,你什么时候想找我唤我一声便好。”
岁晏怔怔地看着他,被君景行承诺了许多句随叫随到,才讷讷松开手。
但是当君景行一转身欲走,他又立刻扯住他的袖子。
君景行没有不耐烦,回过头来,再一次道:“不要怕,没事的。”
岁晏这才将手指一根根卸了力道,缩回了被子里躺着。
他宛如惊弓之鸟,浑身蜷缩成小小一团,满眼都是惶恐不安。
但是岁晏之前本就大病一场,自那后十分嗜睡,他没撑上一炷香便疲倦地再次睡去。
君景行等到他呼吸平稳了,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翌日一早,君景行将被子收回去,听到床幔中有动静,连忙掀开帘子进去。
“侯爷?”
岁晏不知何时醒了,呆呆地看了半晌。
“我醒了?”
君景行忙道:“是是是,醒了醒了,天都亮了,你看。”
他将床幔挂在两边金钩上,让岁晏去看外边的光亮。
岁晏看了半天,才恍惚点头:“我、我知道了。”
自从前天晚上岁晏记起来梦中之事后,君景行便一直觉得奇怪,昨日起来时有端明崇在还好,今日倒是让君景行看出了些端倪。
岁晏是真的分不清楚何为现实何为梦境。
这种转变应该并非一夕之间可以有的,应该是他上回梦醒后无缘无故落泪便已开始循环不断地做那种最令人恐惧的噩梦,只是他记不起来,白日里便不觉得有多恐惧崩溃。
日积月累,饶是个正常人,每晚置身那种孤独到令人发狂、分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现实的地方,也早该发狂了。
君景行试探着道:“太子应该很快就要过来,要不同他说一说吧。”
无论君景行怎么探脉,都探不出任何端倪来,而前晚端明崇宿在这里时似乎就没有发生这样的情况,思来想去,许是端明崇能给岁晏似乎缺失了一大块的安全感,让他不再做噩梦。
但是哪知岁晏一听,立刻抓住君景行的手腕拼命摇头:“不、不能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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