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就见皇上站起身来,金凤举这回总算把心放进肚子里,连带着金玉金石都松了口气,三人毕恭毕敬的垂手立着,正想把皇上送出去,却听老皇帝又道:“刚刚不让你们惊动别人,是朕不愿意大肆张扬。说起来,凤举祖母的身体还硬朗吧?走,带朕去后院瞧瞧,从前宫里的宴会上,朕还见过她,那会子朕还不像现在这样老,你爷爷也没过世,到如今,唉物是人非,这天下,很快便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了。”
金凤举眼皮一跳,但现在他也没心思琢磨皇上话里是否有什么深意,因为皇上要去后院见金老太君这事儿彻底把他弄懵了,见老爷子抬脚往外走,他连忙急道:“皇上且留步,容臣先去后院禀报一声。”
“禀报了,你祖母与你母亲又必然要换上诰命衣服大礼接见,朕今儿就想过一过平常百姓家的日子,不想当这个皇帝,如果让她们这样,那和在宫里有什么分别?”
金凤举脑门上汗都出来了,呐呐道:“虽如此说,但我祖母年纪大了,这……这……”
皇帝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骂道:“混账东西,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朕是怪物?老太君冷不丁看见朕,就能吓得昏死过去?”
“不是吓,是喜,惊喜,皇上知道,老人家是经不得大喜大悲的,这皇上骤然驾临,臣怕祖母惊喜太过,再生出什么事就不好了。”金凤举拼命在心里搜刮着词汇,事实上,像他现在还能说出话,还能分辩的,已经算是了不起的定力了,金玉金石老哥俩儿到现在还觉得像在梦中似的,连魂儿都没回过来呢,更别提像金凤举一样的考虑周到。
“既如此,那你就先去报备一声吧,不过是给她们一个准备,说好了,不许搞接见皇帝那一套。”皇帝叮嘱了一句,金凤举如蒙大赦,连忙起身答应一声,便匆匆往后院赶去。
彼时金老太君正在房间里和江夫人方夫人说着话儿,只说小辈们这时候也该到了,怎么到现在也不见一个人?正说得热闹,就听外面丫鬟们道:“小侯爷来了,呀,这是怎么了?”话音未落,金凤举已经冲了进来。
“凤举,做什么慌里慌张的,发生什么事了?”江夫人皱了皱眉头,她还从来没见过儿子这样惊惶失态的模样呢,心下不由也惴惴不安起来,不知道外头是发生了什么事。
“快,老太太太太二太太快准备一下,皇上已经往康寿院来了。”金凤举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又拿起母亲桌上的茶杯,见那里凉着一杯水,也顾不上讲究礼数,“咕嘟咕嘟”一口气儿都喝了下去。
金老太君和江夫人方夫人都还没回过神来,以为他说话说错了,方夫人便笑道:“这孩子今儿怎么慌张成这样?你说谁来了?我恍惚听见你说的是皇上,你这是要吓死我们吗?”
“什么吓死?就是……皇上来了。哎呀,没时间多说,依照他老人家的意思,还要来给你们一个惊喜,这是我千求万求,才能过来打了一声招呼。说了,不让按品级装扮,也不让接驾,就如平常百姓家走亲访友似的。哎哟我的天,这真是怎么想的?整出这么一出儿来,真要了我的命。”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见金凤举在地上团团乱转的模样,一家子都慌神了,金凤举便对落翠道:“怎么她们到现在还没来?你快让人去请二奶奶过来,还有燕芳她们,都让在康寿院花厅里候着,一旦皇上想要召见,若是人没到,这可不是天大怠慢呢。”
落翠整个人就如同焦雷打过了一样,听见金凤举这么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嗫嚅道:“二奶奶?哪位二奶奶?”
金凤举道:“这是什么话,自然是两位二奶奶都要请过来,还有二太太房里大嫂子她们,哥哥的几个子女,都带过来,一齐在花厅候着。”
落翠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安排了几个嘴头伶俐的丫鬟去报信,这里虽然不能按品级大妆,却也换上了隆重的衣服,好在江夫人她们都是穿戴的郑重,也就这么会儿功夫,皇帝便到了。
因进来和老太君说了会儿话,问了她的年岁身体,又说了些老侯爷的旧事,满房间的人鸦雀无声,静悄悄的,人人低头敛目,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口。
皇帝看了这场面,便叹了口气,对金凤举道:“高处不胜寒啊,朕在这个位子上,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指望着来你们这里松快松快,一个个也是这样的敬畏。也罢,你媳妇儿她们呢?今儿是端午佳节,这会子也不过来给老太君和婆婆请安吗?”
金凤举忙笑道:“今儿晚上是端午家宴,因此早都到了,听说皇上在这里,不敢擅入,还望皇上恕罪。”
皇帝点点头道:“都叫进来,这么长时间了,我只听说你有几个儿女,可还没见过呢。”
金凤举忙出去对门边小丫鬟道:“快去请二奶奶她们进来,把少爷姑娘们也都叫来。”说完小丫鬟忙去了,接着就有一队妇人鱼贯而入。
这些人除了江婉莹之外,都没进过宫,更别提觐见皇帝,因此也只知跪下磕头,口呼万岁。傅秋宁便也跟着她们一起,心里不停祈祷着,暗道这个场合,我可千万一句话也不能说,绝对绝对不能出风头,出头鸟这种差事,谁爱当谁当去。”
皇上倒也没让金凤举一一介绍,目光闪了一闪,忽然对他道:“是了,我恍惚记着你先前送给朕的火锅,好像便是你媳妇弄出来的吧?那火锅不错,朕现如今也常吃。”
傅秋宁差点儿没昏过去,她此时多么希望金凤举能够彻底遗忘自己,心心念念只替他的表妹请功,把这火锅的功劳全都栽到江婉莹头上啊。但是也知道不可能,金凤举犯得着为这事儿犯欺君之罪吗?一边想着,一边就暗自懊悔,心想当初gān什么要吃火锅?看见这个冤家来了,就该把那火锅倒了才对,偏偏给他吃,就吃出今日的祸来了。
第175章 马后pào的皇帝老爷子
一边想着,就听金凤举笑道:“秋宁,没听见皇上问话吗?难道这还非要我替你说?”
傅秋宁心想你就禀报皇上说我是个哑妻不行吗?替我说怎么了?祸是你招的,你就算兜着也是应该的。
想是这么想,却也只好站出来,低着头小声道:”回皇上的话,臣妾当时只是无心之说,没想到小侯爷就听了进去,过后尝试了下,果然觉得还好,这都是小侯爷的心灵手巧,臣妾不敢居功。““哦?朕倒不知道,凤举还肯在吃的方面下功夫?”皇上喝了口茶水,脑海中回想起当日金凤举的话,这个妇人好像还是镇江王府的庶女,现在想来,当日镇江王也实在太嚣张跋扈了,一个庶女,却配给天之骄子为正妻,这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是,小侯爷当日说,皇上食yù有些不好,因此听见臣妾偶然之言,才会挖空心思,竟把这么个想法给实践了出来。这都是他一片忠心,只为皇上分忧解劳,才能有这新奇火锅。”
傅秋宁仍是小声回答,充分表现出了一个妇人中规中矩的平庸,饶是如此,她后背也快被那些暗中嫉妒的视线给烧穿了,可以想象,如果再表现的突出一点,只怕这些眼光足够把自己烧成灰。
金凤举心想好嘛,这就全推到了我头上。正想帮着秋宁说两句话,就听皇帝淡淡问道:“你是镇江王府的吧?你爷爷最近好吗?朕也有阵子没见他了。”
金凤举心里“咯噔”一声,不敢置信的看向皇帝,心想怎么回事?皇上这时候问镇江王那老东西做什么?难道是想起了秋宁的身份,要替我打抱不平?哎哟我求您了,这事儿您老人家别胡乱cha手好吗?先前我们侯府被镇江王府打了一巴掌那会儿您gān什么去了?这会子我和秋宁都夫妻恩爱了,您倒想起我这是受了气,要棒打鸳鸯吗?
傅秋宁毕竟不了解这个皇帝,听他这样问,心里虽然也有些奇怪,脑子却还是有些僵硬,一时间也无暇多想,只得答道:“年前回去的时候儿,爷爷的身体还硬朗,多谢皇上关心。”
“唔”皇帝淡淡道:“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是生身父母那里,还是应该多回去看看。”他看向金凤举,似笑非笑的问道:“要不要朕特意给你媳妇准个假啊?”
此言一出,房间里所有人的面色都变了。江夫人和江婉莹差点儿惊喜的叫出声来。傅秋宁却是面色惨白,知道这是皇上现在对金凤举恩宠有加,想起要替他报仇了。这是皇帝,可不是江夫人之流,还有自己稍微反抗的余地,一旦他金口玉牙,说出的话就再也不可更改了。
因一时间心乱如麻,却见金凤举早抢出去,跪下道:“回皇上话,先前岳母病重时,秋宁也回去住过几日,结果那几天府里险些乱了套,老太君病了,两个孩子见不到母亲,饭也不肯吃,闹到最后大病了一场,因此这段时间是臣没有让秋宁回王府,想着过些日子,等到天气暑热,恰好天山上的冰块也运到了,臣再陪秋宁一起带些去给岳母。”
他这一番话何止是语无伦次,甚至都有点惊悚了。最起码皇帝是绝不会相信堂堂国公府没了一个女人就会乱成一团,孩子们思念母亲倒好说,但是老太君也病了,这可就有点离谱。金凤举这样说,只是想向自己表明,他不愿意让自己为他抱不平,他要这个女人留下来。
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皇上忍不住看向傅秋宁:很平常的一个女人,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之貌,究竟是什么地方吸引了这个连自己都欣赏喜爱,恨不得他是自己儿子的青年呢?
一边想着,他便沉吟着开口:“既然你这样说,那就罢了,怎么说这也是你的家务事,朕不多加gān涉了。”话音落,他的眼光落在金藏锋金藏娇兄妹身上,有些讶异道:“这是你的儿女?看上去有七八岁了吧?”
开什么玩笑呢?难道朕的记忆已经退步到这个地步了?凤举这臭小子不是五年前还是六年前成的婚吗?怎么就和傅氏有这么大的孩子了?是这个女人的吧?刚刚看见这两个孩子是站在她身边的。皇帝在心里惊异大叫。
“回皇上,秋宁没有子女,这两个孩子是寄养在她名下的。”金凤举的脸有些红,暗道皇上您到地是gān什么来的?就为了揭我的老底吗?
他故意在皇上面前直呼傅秋宁的名字,论理这是不恰当的。但谁让皇上之前说他来侯府是走亲访友呢?既然觉得高处不胜寒,金凤举索xing在这些小细节上就微微僭越一些,想来皇上也不至于因为这个怪罪自己,顺便还可以暗示一下,自己现在和秋宁是夫妻qíng深,请他老人家高抬贵手,不要在六年后再来马后pào的替自己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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