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振轩沉默了一会儿,才悄声道:“姐姐,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娘亲……娘亲在这个家是呆不长的。”
金绣贞愣了一下,接着更加愤怒道:“你胡说什么?娘亲虽有错,虽然近来做事也有些失分寸,可她是你亲娘,你……你怎么可以如此咒她?”
金振轩叹了口气,沉吟了许久,方像是下定了决心,凑到金绣贞的耳朵边,悄声道:“我告诉你一件是,但你先把嘴捂住,决不能出声。”
金绣贞疑惑看着弟弟,心想搞什么名堂?但是见他坚毅的面色,又想起这弟弟素来不是轻狂人,因便点了点头,伸手捂住嘴巴,就听金振轩在她耳边一字一字道:“秋霞不是畏罪自杀,她是被娘亲勒死的,我亲眼看见的。”
金绣贞虽然捂住了嘴巴没发出声音来,但身体却是忍不住跳了起来,然后她放下手,恨恨地小声道:“你疯了轩儿,你……你真是丧心病狂,竟然这样说娘亲,她……她有什么理由杀秋霞?你……你是不是眼热那些在大娘庇护下的兄弟姐妹们,那你去啊你去啊,我和娘不拦着你,只是不许你这样编排娘。”
金振轩悲伤地看着她,眼泪在眼圈里打转,轻声道:“谁不盼着在自己的亲娘身边生活?就如你说的,绣芬姐姐的娘亲只是个姨娘,她都宁肯在那里,我们的娘亲还是平妻,我凭什么要去别人那里求庇护……”一语未完,两颗泪已经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金绣贞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呐呐道:“你……你说娘亲杀了秋霞,可秋霞是娘亲陪嫁过来的,当日陪嫁来的丫头,就剩下了她一个,娘……娘亲为什么要杀她?”
金振轩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姐姐真的不知道么?你为什么不想想,秋霞是死在什么时候儿?”
金绣贞的面色猛然就惨白起来,她比弟弟大两岁,心智自然也要更成熟些,连金振轩都能想到的事qíng,她怎么可能想不到?因身子摇晃了一下,声音中也难掩惊恐的小声道:“你……你的意思是说,娘亲……她……她是杀人灭口?”
金振轩点了点头,然后又悄声道:“还有,姐姐你昨日回来没听下人们提起吗?那个太子府的孺人又来咱们这里了。你难道不觉着奇怪?她是大娘的妹妹,如今大娘在府中地位比娘亲还要高,她有什么理由每次来见大娘,都非要来咱们清婉阁知会一声呢?更何况,她现在可是太子府的孺人啊,娘亲见到她也要行礼的,万万没有她来见娘亲的道理。”
金绣贞并非不聪明,只是她没有亲眼见过那可怕一幕,心中自然从来没有疑心过母亲,怎么可能事无巨细的观察?而金振轩却是从那一次之后,推断出江婉莹很可能是杀人灭口,从此后事事留心,因此许多不寻常的地方就现在他眼中。
“轩……轩儿,你……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娘亲……咱们娘亲是……是太子府那边的人?”
金绣贞牙帮子都打颤了,即使是像他们这样的孩童,也都知道自家荣rǔ是和荣亲王系在一处的。而太子府那边,则是自家的死敌,一旦太子登基,自家也就完了。而母亲竟然是太子的人,一旦事露,将来是什么下场也就可想而知。
金振轩点了点头,悄声道:“除了这个,我实在想不出母亲还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做。”他说到这里,沉吟了一下,才又悄声道:“本来,我虽然心里装着这些,可我没有想过离开娘亲……好吧,我其实有想过,但只是每次略想一想而已,从没想着要真的离开娘。可……可这几天,我看娘的眼神好吓人,姐姐你有没有注意到,娘……娘的眼神让人看不透,就算看着咱们,我……我也觉着心惊ròu跳。她现在还不让咱们去大娘那里,除了学堂,哪里都不让咱们去,姐姐,娘亲……娘亲都有些疯狂了,我……我好怕……”
“别怕别怕,轩儿,那是咱们的娘,再怎么也不会害咱们的,她……她是咱们的亲娘啊……”金绣贞将弟弟搂进怀中,眼泪也如珠子般落下来: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们的命会这样苦?是因为大娘吗?可大娘就算得了爹爹的宠爱,娘亲就要去投靠太子吗?那是太子啊,是她们金家的死敌啊,那个太子一旦登基,她们金家就完了。
第292章 出路
“可是姐姐,爹爹何尝不是娘亲的丈夫?太太何尝不是娘亲的姑姑?咱们虽是娘亲的孩子,但……但咱们也是爹爹的孩子啊。”金振轩趴在姐姐怀中,小小的身子一直发着抖,喃喃道:“爹爹一直说,让咱们多去大娘那里玩,如果喜欢就在那里住下,姐姐,你说……你说爹爹是不是也觉得娘亲不对劲儿?那是爹爹,他不会害我们的。”
金绣贞让弟弟说的心乱如麻,这时候也急了,跺脚道:“那又怎么办?咱们始终是娘的孩子,娘亲还在,咱们用什么理由去大娘那里?”说到底,虽然是骨ròu亲qíng,可是在两个孩子分析出了这么多事qíng之后,江婉莹的慈母形象在他们心中已经不值得依赖爱戴了,尤其是联想到毒杀两只小猫,对自己的高压要求等,现在又是这样的生死关头,怎么能要求这两个从小就生活在宅斗中的孩子继续因为这个母亲而坚定地同生共死?何况他们还有父亲,父亲才是他们心中的天。
因金振轩想了想,便毅然决然得道:“我来想办法,姐姐,只要你下定了决心,我……我一定会想出办法的。”他握紧了拳头,想到自己是小男子汉,还要保护姐姐,一起离开这里,先前的惊惶恐惧便轻了许多。
金绣贞点点头,她此时的心qíng还是不能平静,轻声道:“我们回去睡吧,先别露声色,别让人起疑心。”虽然她说的是‘别让人起疑心’,其实这句话中的人指的就是江婉莹,这小姑娘因为弟弟的话,已经开始对自己的母亲有了戒惧之心。只是她并不知道,此时在门外,一条人影正缓慢的退了开去,她的脚步很轻很轻,连门外睡着了的两个仆人都没有惊醒。
不说姐弟俩这一夜都不曾睡,想着自己的出路。单说傅秋宁,一早上起来,梳洗完毕,发现不曾下雪,于是去了康寿院请安后,她便回了风雅楼,果然就听人报说采莲碧玉两个来了,于是她命剪枫和秋玉捧着两个匣子走了出来。
采莲碧玉正局促坐着,见傅秋宁走出来,就一起走上前磕头。傅秋宁安然受了,又亲自将人扶起,命剪枫和秋玉将匣子递过去,笑道:“这里面是我jīng心挑选的几样首饰,怎么说大家姐妹一场,你们爷也说了,跟着他一场,让你们受了委屈,总不能临了还薄待了你们。这里的首饰和银子,你们带去夫家,也是一份体面。你们日后还是要在这府中做工的,其它话我也不多说,只将来你们丈夫若是给了气受,尽管来找我,只要错不在你们,我给你们做这个主,替你们求这个终身幸福,也不枉了你们跟着爷一场。”
采莲碧玉接过那匣子,只觉沉甸甸的,便知这里东西价值定然不菲。她们是金凤举的通房丫头,如今虽然都二十三四岁了,在民间来说年纪有些偏大,但姿色自然是不俗的。府里那两个得了她们的家生奴才可喜欢着呢,主子的女人下嫁,这是光彩事儿,可不蒙羞,如今又有匣子里这些东西,在婆家的地位更是不用说了。因都十分感激欢喜,起身陪傅秋宁说了几句话后便退了出去。
下午时分,月兰也过来了,本是要和傅秋宁说她和表哥的计划,却不料这二奶奶直接拿出了一匣子首饰,里面一张二百两的银票,笑着道:“今儿早上我已经将采莲碧玉打发了出去,她们从此后便是这府里下人的媳妇儿了。昨儿晚上我探爷的口风,爷说不忍让你白白守活寡,若是心里有人,也尽可学采莲碧玉这样来求恩典。我本想着这事儿迟几天再做,不过转念一想,你那表哥未必能有这个耐心,不如索xing就趁这个由头将你打发出去,让爷知道了,最多说我一句妒妇罢了,如何,你觉着这安排满意么?”
月兰万没料到只一天功夫,事qíng就峰回路转,如今既不用被沉塘,还能名正言顺的出门,不由泪流满面,跪下谢过了傅秋宁,任人怎么拉也不肯起来,到底磕了三个响头,方千恩万谢的去了。
这里傅秋宁推开窗子,看着月兰脚步欢快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忽然觉着替金凤举有些悲哀,但又一想,这还不是因为他三妻四妾闹得?既然当初做了渣男,如今付出点代价也不算什么。
晚上金凤举回来,知道连月兰也出去了,不由得愣了一下,对傅秋宁笑道:“我昨儿分明是说的将来,你怎么这么心急就打发出去了?”
傅秋宁恰好卸了钗环,只着一件小衣走过来,搂着他笑道:“我说我心里嫉妒,巴不得快点打发了她出去,爷信不信?还是说,要给我按个妒妇之名休出去呢?”
金凤举忙笑道:“罢了罢了,我不过这么一说,如今别人都罢了,只有你我是离不得的。”虽然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有些疑惑,暗道不对,秋宁不是这样人,这其中必定是有个qíng由,她不肯告诉我,大概是怕我再受打击,毕竟两个枕边人竟是jian细,这种事qíng就算是我,也很难承受的。难道月兰也是jian细?不可能,若是jian细,秋宁定不会不和我商量就如此糙率处理。还是说,月兰守不住寂寞,给我戴了绿帽子?若这样说来,倒是符合常理,也合秋宁这仁厚xing子。
小侯爷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随便一猜,就猜出了事qíng的真相,听见傅秋宁说:“放心吧,我说打发她出去,月兰也没怎么难受,我又给了她几样好首饰和一些银子,走的也算安心,不然若是她非要留下来,我怎也不可能做那恶主母的。”他也就将这份心思远远丢开,只顾着眼前人了。
月兰和两个通房丫头被打发了出去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多大波澜,江婉莹甚至是在三五天后才发现的。她此时因为监视不到金凤举的举动,上次很是被傅秋兰训斥了一顿,心中这个怨恨就别提了,又想起傅秋兰也是傅秋宁的妹妹,她们姐妹什么东西?竟都来挤兑我,她此时心xing疯狂,自然不会想到这条路是自己选择的。不然的话,哪怕就是当日她和金凤举还举案齐眉的时候儿,只要悄悄和表哥说了,金凤举也必定会为她安排一条妥当的后路,不至于走到今日这个地步。
因心中有气,便到江夫人面前很是教唆了一番。只是江夫人如今也不似之前对傅秋宁全是恶感,且也越发觉着自己这个侄女儿变得越来越怪异,有时候不经意看见她一个眼神,竟也有心惊ròu跳之感,因此只是叫过傅秋宁来问了问,听说这都是金凤举的安排,且那几个女人也是自己求去,也就没有在意。经历了霍姨娘和许姨娘的事qíng,她心中也是后悔,暗道当日不该让凤举纳那么多房的妻妾,到头来生出多少事qíng?别的也就罢了,那霍香绵竟是包藏祸心的jian细,这幸亏是凤举和秋宁提早发现了,不然的话,若铸成大错,荣亲王的事因为她而功败垂成,自己和儿子岂不成了金家的千古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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