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不贪心,飞上枝头变凤凰那种好事,怎么会落到个胸大无脑、连中学都没念完的人身上。不过是找到个靠得住的金主,让父母弟妹衣食无忧罢了。如果这个金主再对她有那么哪怕一丁点儿的真心,简直就是上天眷顾了。
忽然,镜子里自己的影像晃悠着,变作了两个。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胡玉珍摇了摇脑袋,眩晕感愈发强烈,身体疲惫难耐,几乎支撑不住,就要瘫倒在地了。
不知从哪里跃出一个人影,轻巧接住了她,转身送进浴缸里面。
巨大的恐惧使胡玉珍汗毛根根竖立起来,想逃脱,可全身已经麻痹了,想呼救,却连一个字都发不出,只能徒劳地瞪大双眼,勉强呼吸。
迷迷糊糊间,任由对方木偶一样摆放好姿势,理顺头发,放满温水。又掏出把锃亮的手术刀,照着左腕白皙皮肤下微微跳动着的位置,精准划开。血呼啦涌出,伤口被浸没到了水里,片刻功夫,满眼鲜红。
触觉已经消失了,感受不到疼痛,却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生命从手腕狰狞的伤口中迅速流逝。
我不甘心!我才二十几岁,怎么能死!世界那么大,有多少好东西没看过没吃过没用过没玩过,有多少好日子等着我去享受去挥霍,我要活着,让我活着吧!我还没有,还没有找到一个……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对我真心的人呢……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眼中最后的画面,是那凶手摆放了一封不知内容的遗书在桌上之后,悄然带上的房门。
憋闷许久的大雨终于扑簌落下,泼洒在窗子上,流淌出一片迷蒙水幕……
刀师爷坐在外岛自家的宽敞书房中,闭目沉思。地面上铺着古色古香的蒲席,触手轻软。案上供着一炉清香,烟雾袅袅,满室禅机。
满月酒之后,丁冉偷偷说起了那日无意中听到细爷父子间的离奇对话。正巧他在细爷身边安插有人手,便顺势查探了一下,谁知真的诸多蹊跷。
细爷的两个孙子,都是一个姓秦的台湾女人生的。细爷对两个孩子非常疼爱,对孩子的母亲也照顾有加。
这女人是怀孕后住进岑家的,可她与天明似乎并不是一对。两人平日分住楼上楼下,见面没什么交流,偶尔说上几句话,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关于天明的健康状况,并没查到什么详细的资料,他身边不缺女人,却没交过什么正式的女朋友。那方面正常与否,一时也无从考证。细爷在社团一直扮演着不声不响的庸才角色。可据七爷透露,当年的岑阿细并非如此。是什么让他一蹶不振,甘愿默默无闻呢?这一切和他的儿子天明又有什么关系?还有那两个来历不明孩子……
这一切看似家事,却又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刀师爷痛恨这种感觉,聪明智慧如自己,怎么可以有事情看不透、想不通呢!
风更疾了,呼啦啦卷积起硕大的雨点,猛烈砸向地面、建筑、门窗、树木,咚咚作响……
丁非怀抱着样样,轻轻晃动身体,哼着曲子。小家伙刚刚吃饱,正心满意足地呼呼大睡着,脸蛋红扑扑,偶尔还砸吧砸吧小巧水嫩的嘴巴。
抱着女儿回到房间,罗啸声正在打电话。嗯嗯哈哈应答一通,神情有些烦闷。丁非小心询问丈夫:“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罗啸声皱皱眉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刚刚警察局打电话来说,医院可能进了贼,触动了警铃。也不知道保全都是干什么吃的。二叔二婶出国去度假,那边也没有管事的人,看来我得过去一趟看看,毕竟也是自己家的产业嘛。”
丁非略想了一下,轻笑道:“都说病急乱投医,原来贼急了,也乱投医。这未免也太愚蠢了,医院里头能有多少现金,想偷都没得偷。就是有些高级器械,他又不懂哪个值钱。”
“真偷了钱去倒不担心,就怕这小贼什么也不懂,将进口仪器偷出去当废铁卖了,那样的话,二叔非气吐血不可。”罗啸声也跟着笑了起来。
铺天盖地的哗哗声震颤着耳膜,大雨好似天顶倾泻而出的洪水,要将这个世界彻底冲刷干净……
丁爷坐在书房里,破天荒抽起了烟。烟缸早已满满都是烟头,许多是才抽几口便掐灭的。没办法,纵然是一辈子做了无数重要决定的人,事关重大,也有犹豫不决的时候。
深思熟虑,反复考量,足足两小时之久,丁爷终于抓起面前的电话。
飞快按下两个键,又停住了。现在是本地时间晚上八点,那么纽约应该是早上七点左右,这个时间去打扰伯格律师,或许不大好。顿了一会,又将话筒轻轻挂上。再等等,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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