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可还有房间?”
手中算盘响得正欢,今天来的客人明显增多,胖掌柜心里正乐着,就听到询问,声音清灵温和,如诗如歌。
抬头一看,青色布衣,身后一个大竹篓,有半人高,看起来十分笨重,让人不由担心会不会将背负它的瘦削肩膀压垮,再往上,一张清秀平凡的脸,然而那双眼,却犹如灌进一条银河,满天星光闪耀其中,让人不觉沉迷。
“掌柜的,可还有房间?”惟一提高声音,唤回失去神志的人。
要了一间人字房,惟一跟着小二到自己房中。才放下竹篓,一个棕色的小脑袋就迫不及待地顶开盖子,惟一哑然失笑,将小家伙从竹篓里头抱了出来。
手里的小松鼠有双圆溜溜的黑眼睛,十分讨人喜欢,毛茸茸的大尾巴是它自身长度的两倍,摸着顺滑柔软。
惟一在山上捡到它的时候,它还不足惟一手宽,瘦小可怜,大概是母亲死了,才十来天的小家伙饿得慌,自己爬出树洞,正好掉在惟一身上。
惟一一人行走江湖形单影只,便将它留了下来作伴,旅途中有了这只机灵的小家伙,倒也添了许多乐趣。
梳洗一番,饱眠一顿,醒来时,神清气爽。再看窗外朝露生辉,原来一觉睡到了天亮。
吃过早餐,惟一怀抱小松,在街市闲逛。粼粼车声、呕呕鸡鸣、带着乡音的吆喝声,汇成天下熙熙之曲。
惟一的嘴角泛起浅浅笑意,这热闹富有生机的街市感染了他。他喜欢这般简单而忙碌的氛围,没有灯红酒绿,没有奢华堂皇,他们这些在红尘之海翻滚的小鱼小虾们,有着不算大的目标,为柴米油盐苦恼,为酱醋糖茶烦忧……
平凡而真实的生活,是他追求的感动。
上午的时间就在悠闲踱步中度过,下午他也开始为自己的生计忙碌。他如今济济无名,又是个四方云游的游医,所以找他医治的基本是些上不起医馆的平民百姓,几文几十文收些诊费,更多的还倒贴草药施散钱财。庆幸他悬壶济世本不为财,心如浩海慈悲为怀,虽布衣加身,依旧怡然处世。
宠辱不惊,淡看庭前花开花谢;
去留无意,笑望天上云卷云舒。
这世间,便有这样的人,浮游红尘边缘,入世而又出世。
手中摇着虎撑子,身侧背着药箱,肩上趴着只松鼠。出来寻医的丹红见到惟一游医的时候,几乎以为看见的是在自家院落赏花赏月的贵公子,然而周围却是全城最肮脏杂乱的街道,充斥着阴暗污秽的气息。
两人来到一排破败矮小的木屋前,这里是城里最下等的窑子,现在大约申时初(下午3点左右),附近的屋子没什么动静,里头的人都还在休息。
掀起灰色门帘,弯腰而入,里头的情形一览无遗,狭窄的地方,只有寥寥几件家具。
木板拼凑的床上躺着一人,呼吸微弱,惟一蹙眉,甚至不用看便知道病人病得不轻。
丹红为澄碧褪去衣裳,只见遍体鳞伤,显然受了残暴的侵犯,他知道作为低贱的男妓,客人可以肆意凌辱践踏,他自己身上也是大大小小伤痕,早已习惯,但看到澄碧这种情况,仍止不住悲从中来。
澄碧是个骄傲的人,以前同在楼里的时候,他曾躲在远处看着这个少年,骄傲的下巴总是高高抬着,一身红衣衬着冰肌,如魅惑之妖,引无数权贵为之着迷,甚至不惜千金只求一夜风流。和自己不一样,自己因年长色衰而被卖到下等窑子,澄碧却是得罪了大人物而被送到这里,美丽出众的姿色,却又骄傲倔强的性子,在这里无人庇护,便如昙花般飞快凋零。
“他会没事的。”惟一出声安慰。
给病人喂了颗续命药丸,惟一套上手套,特制的手套薄如蝉翼,戴在手上仿若无物,丝毫不影响手的灵活。他执起病人的手,动作优雅仿佛拈花般,接骨施针上药,医治下来,犹如公子闲意,为美作画,看得丹红目瞪口呆,眼里只有一双白玉般的手如行云般流动。
开了药方,又嘱咐病人好好休息,惟一准备离开。
“这,诊费多少?”丹红心中忐忑,害怕对方价钱太高。城中大夫出诊费是二两纹银,可他若是能拿出这些银两,也不会随意就拉个江湖郎中。
“三文。”
“什么?”
丹红一惊,以为自己幻听,优雅的声音再次重复。
“诊费三文,这是我的惯例。”给穷人看病的惯例。
恍惚的递过三文,耳边依旧是温柔的声音:“好好照顾病人。这几日我在四方客栈落脚,若有事便去那儿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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