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春冲过来架住两个血红着眼睛的女人,“你们要撒泼不要在这里,难道不觉得对死者过于不敬了么?”
她姐姐叉着腰,“不敬?我是她姐姐,那个是她妈,论辈分都在她上头,我妈辛辛苦苦供出个大学生容易么?她一个月就给家里那么千儿八百,还带着个丢人现眼的拖油瓶,现在更是霉运当头,得了那个什么绝症,我看都是这个负心鬼的错!”
我已经疲于应对,怪不得灵灵生前从来不愿意提起家人,她们可曾给过她半点温暖?
如春担忧地拦住我,我抬头对着墙壁上的镜子一照,真是脸色煞白如鬼,我无声地摇了摇头,他放开我的手。
我索性开门见山,“你们是来要小念的?”
苏灵灵的妈一张黑脸涨得通红,“我女儿都没了,剩了个拖油瓶还想要我们养,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那么正好。小念从现在开始,和你们一丝一毫的关系都没有。”
她姐姐哼了一句,“那可不行,孩子白给你生了?”
我不耐烦:“你想要多少钱?”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她妈妈蛮横地说:“再怎么也得十万二十万啊。”
小念从房间冲出来,拽住我的袖子,“爸爸,我不认识这群人,你让她们滚,一分钱都不给。”
“你个小兔崽子!”苏姐冲过来就要拧小念的耳朵,苏如春一只胳膊横过去,把她逼退了几步,跄踉了一下。
小念躲到如春身后,朝她们做了个鬼脸。
苏家母女和苏灵灵简直好像是八竿子打不着一样,素质气质相貌都相差十万八千里,偏偏那个最好的一个,要提前离开。
最终,大头领着一群五大三粗的狐朋狗友围成一圈,把苏家的三个人团团包围,倪显赫友情附赠律师一个,我还是给了她们五万块。
其实,本来我的钱都打算给苏灵灵,可是她除了看病一分都没动,这五万块也算是买断小念和灵灵与这家人最后的那点儿血脉亲情。
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相见不相识。
一个失去母亲的小孩子需要什么,如春似乎比我更加知道。
不久之后的某一个黄昏,小念面前的儿童碗里的米粥根本就没怎么动,我也是从喉咙开始一直延伸向下,火烧火燎的,根本吃不下去东西。
如春放下筷子:“你们两个吃完了,我带你们出去散步吧。”
最后我们在小区里面七拐八拐,到达的是一个经常广告的小型钢琴学校,里面的孩子刚放学,我们站了一会儿,转眼里面就空了。
如春和门口站着的长发中年女教师说了几句话,又掏出钱包递了看不清楚多少钱,转过头示意我们两个过去。
普普通通的立式钢琴,如春搬了两个凳子,牵着小念的手过去一起做。
旋律响了很久,我这个超级音痴才反应过来,是巴赫的小狗圆舞曲。
一曲完毕,快乐的音符还是在空气中漂浮了好久,小念试探着伸出食指在琴键上按了两下。
如春的大手覆盖了小手,一串串不连串的音符开始响起。
一遍,又一遍。
我坐在给小学生坐的笑凳子上,长腿长脚分外局促,可是一直听一直听丝毫不厌倦。
分不清什么旋律,弹琴的人确是最美的一道风景。
第40章 是缘是劫
能够治愈失去亲人的痛苦的,或许只有漫漫的温暖的时光。
说实话,我并不想要担任纯粹的学术工作,在经济学领域,要磨洋工做研究混项目不难,可是要在全国做经济做得数一数二的R大做出一份不一样来,一直在站在学术界前沿,甚至如我的导师一样以一己之力创造一个分支学科,实在太难太难。
前世辗转多个工作负担巨大的职位,今生我只想要平平淡淡,和爱我的人相守此生。
如春两年前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投稿的杂志的文章需要重新润色并且做稍许改动以便发表,我恰好签了留校任教做讲师的合同,有一段空闲期,就成了他的专属助理。
很多中文资料需要翻译成英文,也有很多英文资料需要翻译成中文,世界第二权威的医学杂志要求甚高,如春常常递给我一大摞厚厚的专著让我帮忙翻译和筛选。
我在笔记本上同时开着两个窗口,30多页的PDF刚刚翻译好,把记事本全屏,把电脑沿着大书桌边缘推过去给他看。
他穿着一件黑色做旧的针织衫,露出白皙的肌肤和锁骨,我甚至觉得那里可以盛一汪水。
在键盘上又敲了几下,他“嗯”了一声,转过头来看我的劳动成果,鼠标滚轮滑了两圈,他摇了摇头,笑着说:“喂,你确定上次发到家里的雅思成绩单是你的,怎么这么多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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