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楚越的唇紧紧地抿着,没有丝毫动静,汤药缓缓顺着他的唇角流下去,沾湿了衣领,在脸颊上留下一道痕迹。
晏怀风眉心拧起来,摇摇头,收回空无一物的勺子,又舀了一勺药汁,送到自己面前吹了吹,这才又递到楚越耳边,“阿越,你看,已经不烫了,听话。”
勺子悬在楚越的唇上许久,却没有等到任何的反应。
捏着勺子的指尖在细微地颤抖,等了许久没有换来期望的结果,晏怀风终于把勺子狠狠一砸,勺子摔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立时四分五裂。
他抬起药碗含了一口汤药在嘴里,捏着楚越的肩膀俯下身去,嘴对嘴地想要喂给他喝。
药含在嘴里清苦极了,他能够尝到自己鲜血的味道,楚越的双唇依旧柔软,带着些微凉意,他非常努力想要撬开紧闭的唇瓣,然而使劲了浑身解数,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若是往常,这样一个深吻下来,楚越连眼神都会泛起迷雾,耳尖微红地小声抗议。
可是当下,无论晏怀风怎么叫,楚越都没有再醒过来,唯有那浅浅的呼吸和微弱的心跳证明这个人还活着,除此之外,就像一具尚未僵硬的尸体。
药碗被打翻了,溅开一地暗褐近红的颜色,像蛇一样慢慢地蜿蜒开去。
晏怀风握住楚越的一只手,慢慢地举起来附在自己的脸上,小声说:“阿越,你不能这样。”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了,站在门口的摘星听到什么东西被摔碎的声响,关切地问:“少主,发生什么事了?”
门里没有应答,良久,在摘星以为晏怀风无心理会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门内慢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摘星,去请我师父和我爹过来。”
“是……少主,你没事吧?是不是楚公子他——”
“我没事,去吧。”
摘星心下一沉,不再多言,立刻去找林独影和晏清河。
林独影正拿出他收藏的今春头一茬收下来的风干嫩竹叶,用雪水化了煮竹叶清茶给晏清河喝,两人闻讯立刻放下了手头的事去找晏怀风。
一进屋子,林独影立刻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一地药汁和瓷器碎片,看上去满屋狼藉。
晏怀风低着头半坐在床上,抱着楚越不发一言,一手抵着楚越的后背,似乎是在运功,脸色煞白,连他们进门都没有抬头看他们一眼。
“风儿,怎么回事?”晏清河上前两步。
他一见晏怀风的表情已知不好,这么多年来,他只有一次见到过晏怀风露出这样平静到诡异的表情,那一次是他娘死的时候,晏怀风也这样抱着他娘,表情令人毛骨悚然。
莫非楚越已经……
晏清河伸手一探,立刻感觉到楚越尚有微弱的鼻息,心下略略一松,可看这幅情景,只怕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医道他不如林独影,于是回头去看那个男人。
林独影向他微微颔首示意他不要担心,然后走近那两个人,先去看晏怀风,晏怀风这才抬头看他,手上仍旧没有停止运功,眼神里带出一点希望,说:“师父,阿越睡得太沉了,我叫不醒他。”
林独影忽然抬手,出人意料地给了晏怀风一个巴掌,晏怀风被打得头一偏,脸上浮起红色的掌印。
只听对方厉声呵斥道:“放手,你这样救不了他,一念入执,连自己都搭进去了,他怎么办?”
晏怀风一怔,大梦初醒一样慢慢地收回原本正在源源不断运功的手,把楚越放回床上,让到一边好让林独影上前。
林独影看了好一会儿,半句话都没说,屋里的人都提心吊胆。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独影似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站起来,他很为难,却不得不说:“撑不下去了,准备后事吧。”
其实他们都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奇迹之所以称为奇迹,就是在于它的难得,岂是轻易就能取得,看来这最后三分半的运气,他们终究是没能拿到。
到底没有时间了。
只是所有人都实在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迅速,如此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连让两人道别的时间都没有。
更何况晏怀风从来都不想要道别。
林独影此言一出,晏怀风立刻冷冷地反驳,“师父,阿越只是睡着了。”后事?准备什么后事!这也太搞笑了。
他把楚越往被子里裹好,自己也往里面一躺,背对着众人,显然不想再看见他们。
晏清河有心想劝,却也知道晏怀风现在大概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能小声地问林独影,“真的没办法了?那孩子如果没了,我怕风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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