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火入作业在进入尾声时,酒藏里的紧张感也慢慢散去了,终于在这一天,所有的酒都收拾停当,酒藏迎来了皆造的日子。
所谓的皆造,指的是所有酿造酒的工作都全部结束。藏人们一脸的轻松喜悦,手脚麻利地给酒藏做大扫除,所有的用具都清洗干净,沥干水后收拾起来放好,地板墙壁也仔细擦洗过。一番扫除之后,酒藏顿时空荡了起来,若不是空气中还飘荡着特有的酿酒香味,都看不出不久前这里还是一副热火朝天忙碌非凡的景象。
夏越去帮忙擦洗麴室的地板,毫不介意脏累,挽着袖子弯着腰一脸专注干活的样子,给了其他藏人们很大鼓舞,也许是觉得不能输给娇生惯养的少爷,也或许是觉得少藏主都这么认真,自己更是不能躲懒了,总之一个个的干起活更卖力了。
麴师也在一旁擦地,笑着跟一旁自己的小学徒搭话:“小鬼,怎么样,第一次来酿酒,累得够呛吧?是不是觉得酿酒季很漫长?”
“不累,”小学徒的声音极其有精神,“也一点都不漫长,我还觉得好短呢,这就要结束了,好寂寞。”
旁边其他藏人听到了,也开口逗他:“不漫长?你还想着一整年都酿酒啊?”
“想!”小学徒噌的站起来,眼睛亮亮的,“我想一直一直酿酒,想酿更多的酒!”
在周围藏人愉悦的笑声中,夏越带着笑看着那刚满十六岁的小学徒,心里想着自家小舅子,若是来了藏里,应该也是这般精神元气的模样吧?对酒满怀热情的孩子,在酿酒人看来真是可爱得不得了。
待他们打扫完毕后,整个冬天都保持着三十度左右温度的麴室,已经是干干净净,一粒米都找不到了。麴室里只剩下冷飕飕的空气,这份冷意宣告着酿酒的结束。
院子里挂满了白布,这些用来包裹蒸米、麴米的几十张白布,也已被搓洗干净,趁着天气放晴晒了大半个院子。这是这个酿酒季最后一次洗晒白布,经过晌午及下午的阳光照晒,傍晚时分,白布已经全都晾干了,摸上去很是干爽,闻着似乎夹杂了阳光与米香 ,是酒藏特有的香味。
酒藏扫除结束后,云老爷和夏越带着藏人们,再次登上阁楼,祭拜酒神,感谢酒神保佑了这一年酿酒顺顺利利。
晚上,夏越带上酒藏众人再次挤满了喜久醉最大的里间。藏人们都放开了吃喝,谁也不用担心第二天起晚了耽误工作,人人都喝得脸红红的,临了还非要自己凑数付账。
“少藏主,这回说什么都不能您请了,我们拿到工钱了,我们有钱,我们自己付。”
夏越看着那藏人笑得眼睛都成了线,大着舌头说话的模样,乐了,也就由着他们凑了份子自己出钱付账。
皆造第二天,藏人们就都要回到各自的家乡。云家酒藏的藏人大部分都不是胤城附近的人,有些藏人的家甚至要翻过两三座山才能到达。酿酒人大多是农家人,每年都要背井离乡小半年,在收成前就前往自己工作的酒藏,酿酒结束再回到家乡,开始春耕,年年都如此循环下去。
夏越对藏人又是敬佩有觉得可怜,为了养家,他们需要狠心抛下父爹和夫郎孩子,去到远方,一待近半年,这期间家中发生任何事都无法回去。不,应该说是藏人们都狠着心,不管家中发生任何事都绝不回去,在他们眼里,酿酒被排在了首位。
同样是要酿酒养家,自己就可以天天与夫郎见面,这恐怕要比大少爷的身份更让藏人们羡慕,如果式燕没有那样的能力天赋,夏越是绝对不会在酿酒季带着他进酒藏的。
临行前,杜师笑着与夏越约好了今年秋天一起酿酒。
夏越鞠躬行礼:“夏越驽钝,还请杜师细细教导。”
“少藏主,您这自谦可就是自傲了啊,”杜师大笑,“这话要让藏里的藏人们听见,他们都得哭出来不可。您学的那么快,对他们可是不小的刺激呢。”
夏越笑笑不语。其实并不是他学得很快,只是他占了个便宜,本来就知道不少酿酒的知识,此时再来学,等于是理论联系上了实际,接受起来自然是快了不少。真要他从头学,估计跟其他藏人也差不了多少。
大清早,云老爷和夏越一起,送着藏人们出了城门。大家都要赶路,道别的话没有多说,只都表示了期待今年与少藏主一同酿酒,便急匆匆踏上了归路。
夏越看着藏人们的身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才与父亲一起转身走回城里。
“品酒会的帖子已经送来了,”云老爷说,“日子是三月十二,从这里上京大概需要五天,所以我们初五初六就要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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