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仲明打量他,只觉这人实在有点不靠谱,回头又看了眼那白衣道人,说:“我我……还有点事,待会再和前辈闲聊……”
黑衣道人笑道:“人生不过是一场梦,梦里能有什么要紧的事?你的梦都在这里了,来,抽一根罢。”
吕仲明回头又看了一眼对面穿着白衣的道人,道人已不再睡觉,抱着一膝,踩着自己的算命案,一晃一晃,吊儿郎当地笑道:“抽罢,他不会害你。”
“我倒是问你。”黑衣道人笑着说:“若我是棵树,是朵花,是尾鱼儿,你愿不愿意朝我垂询?”
说毕黑衣道人摊开一手,光晕流转,手中幻化出千千万万蝴蝶,飞向天际,在集市上散开,一时间引得江都城中无数人为之侧目,惊呼仙人降世!吕仲明蓦然明白了那黑衣道人言中之意,一时间福至心灵,不自觉地笑道:“愿意愿意!”
黑衣道人所言,正是暗合道之本意,道大到山川,小到花鸟虫鱼,吕仲明知道黑衣道人的意思是:朝他询问,便是问道。不禁动容。
这话是连通天教主也不敢说的,世间能说得出这话来的,只有寥寥数名至圣,至此吕仲明方隐约猜到黑衣道人的身份,却不敢说破,意识到自己说不定傍上了一根非常粗的大腿……
黑衣道人又提着签筒,朝他晃了晃,吕仲明便抽出一根签,那根签上空空如也,没有半个字。
吕仲明:“?”
“赐你个法术,去办罢。”黑衣道人笑道。
白衣道人淡淡道:“别的事我们不能插手,凡事靠自己,当心点。”
吕仲明略一沉吟,便感觉到签上传来一股奇异的力量,顷刻间自己被变作了一只蝴蝶,振翅而起,朝着远方飞去。穿过了佛门的结界,靠近画舫!
吕仲明:“!!!”
江心画舫处,三名僧人坐在蒲团上,面朝杨广,中间的高僧正在朝杨广说法。
“过去现在,俱是因缘使然。”高僧道:“眼前楼台美景,俱是虚幻。陛下何不放下眼前这一切,离开江都,去看看世间?”
杨广已呈老相颓相,两鬓发白,连年征战高句丽无功而返,磨去了他太多的雄心壮志。
“道信法师,既然江都之景是虚幻,中原诸景,不也是虚幻?”杨广淡淡道:“还有什么看头?”
“这世间,根本就没有我。”杨广似乎不太相信那名唤道信的僧人所言,又道:“没有我,自然也没有天下,没有百姓……”
杨广袒着胸怀,现出胸口坠着的龙鳞。
说话间,那只蝴蝶飞来,大摇大摆,停在道信的鼻子上。
数僧:“……”
道信深吸一口气,屏息,停在他鼻上的正是吕仲明变幻的小蝴蝶,还伸出触须,去挠道信的鼻孔。
坐在道信右侧的正是扬州高僧法朗,法朗微微一笑,伸出二根手指,那蝴蝶却早有预备,起身飞走了。
“陛下。”吉藏道:“凡间种种,不过镜花水月,若要窥得‘实’,便须看遍世中诸景,方能顿悟。”
“我老了。”杨广唏嘘道:“顿悟不得什么了……”
片刻后,蝴蝶又飞回来,要停在杨广的肩上。然而刚靠近他,便碰上一股强大的斥力。
“陛下不可听信人言。”道信又说:“此物并非什么上天降予陛下的祥瑞法宝。佛说‘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唯独自身愿力,才是扭转一切的关键,这个‘我’,比世间的一切更重要,天下是福是祸,都在陛下一念之间……”
杨广一笑,摇摇头,显然不怎么认同道信法师所言。
蝴蝶好不容易靠近杨广,杨广却抬手一挡,手上佛珠微微亮起光,蝴蝶马上飞走了。
吉藏与法朗二人都转头,目送蝴蝶离去。
蝴蝶在江边的树下发起光,幻化作吕仲明身形,吕仲明转身拔腿就跑,然而跑到西市外时,却不见了那两名摆摊的道士。
究竟是什么人?吕仲明拿着那根签,大为诧异。
看来江都城内卧虎藏龙,不可掉以轻心,吕仲明回过神,又想起杨广手上系有佛珠,近不得身,须得再等机会。他想不到龙鳞居然被杨广戴在身上……
正思考时,黑衣道人出现在吕仲明身后。
“听到了什么?”黑衣道人笑道。
这下吕仲明再无怀疑,此人若不是昆仑十二仙,就是燃灯等辈修为高强,不愿明里与佛家较劲,却愿意暗中出手相助的金仙,于是一揖为礼,诚恳道:“请前辈赐教。”
吕仲明说了经过,那黑衣道人若有所思,答道:“我不能直接出手助你,你父之物,还须你自行取回。““是。”吕仲明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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