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雪天大约更有抱负, 更有理想一点。
他恨天道的作弄。
而他手下杀过的人, 能让他觉得自己在报复天道, 不被天道所掌控。
舒遥的理由估计是最奇葩的。
他想和卫珩对着干。
想让卫珩付之毕生心血的仙道摧毁在他手上。
想让卫珩想补救的天道真正崩塌。
想让卫珩没法再那么的风淡云轻下去,体会到悔不当初, 刻骨铭心的滋味。
寒声寂影的剑光渐暗。
他原本是很美的一把剑,像是灯火跃动里照出的冰雪,又似夜晚时与月亮相映的雷霆。
剔透见底,皎洁华美。
如今却一寸寸地黯淡下来,仿佛它主人逐渐破碎的道心。
如美人白头,英雄迟暮般令人可惜,不忍再看。
不,甚至还要来得远为可惜。
因为曾经他的主人,既是冠绝当世的美人,撇开流言蜚语冷眼权衡功过,也是不世出的英雄。
当得起一切赞誉。
卫珩好似缺乏了那点伤春悲秋的情怀,仍是无波无澜道:
“自然渡你。”
舒遥眼中一步步攀至顶点的癫狂红意略收敛两分。
他瞳孔倒映出卫珩手中蓦然出鞘的日月照璧。
确实是道心清正,日月并明。
若不是道心清正,这堂皇剑光怎会亮得足以破开黑雾重重,深重血戾?
怎会光明如初,无论是高山深渊,冰雪烈焰,皆是一般的剑尖日月,敢衬青天?
舒遥笑意更深。
卫珩说得不错。
他出剑,的的确确为了渡他。
因为若是从前的舒遥,看见自己会堕落成这副模样,肯定先干脆利落自己抹了脖子,不丢人现眼到外人跟前。
或者是拖着孤煞一起自爆,在死前最后发光发热一次。
三百年来大大小小的经历积在心头的心魔,被两番秘境先后点火,终于彻底引爆。
舒遥从头至尾没有动作。
他像是硬生生打算受卫珩一剑,连眼睫的起伏也一如往常。
日月照璧刺穿重重衣衫,绣娘呕心沥血所成的精美刺绣被剑尖挑破,零碎线头飘荡之间拼凑出大厦将倾,盛景不复的颓然破碎之美。
离舒遥的心口只剩下一寸肌肤,隔着薄薄的肌肤经络,温热血肉。
是天壤之差。
黑雾有灵智般向远处退散,似是唯恐受到池鱼之殃。
雷霆天降!
它们暴虐如天神怒火通过云层倾泻而下,疾似万里干柴燃骤火,快似长风卷云穿海面。
然而天神终究是天神。
再愤怒也不可能误伤凡人。
雷霆也如是,再暴虐凶悍,也存了两分根本的浩然之意。
只劈往人间一切恶的,残忍的,不平的。
让被劈得干干净净的土壤能生出新的花。
雷霆不劈黑雾,不劈卫珩,直直往舒遥身上而去。
卫珩像是被这神来之笔弄得一愣,日月照璧抵在舒遥心口处,未有寸进。
转瞬间舒遥沐浴在雷光之下,安然无恙。
他神态恢复如常,虽说眼里似盛着雷霆般光焰慑人,让人下意识噤声,不寒而栗,但仍是清明的。
舒遥勾出一点淡淡的笑意,向卫珩颇有风度地一点头:
“多谢你的日月照璧。只不过若我入了孤煞,一定是我的天刑之雷先劈死我自己,不需道尊出手,不劳费心。”
黑雾悄悄地,悄悄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没办法。
面对这位疯起来我杀我自己的主儿,它能怎么办呢?
指不定舒遥就看着黑雾眉清目秀漂漂亮亮的,想在死前顺手拉去给自己陪葬呢?
魔尊是个体面人。
当然死得也要风风光光,声势浩大。
“我很喜欢你,卫珩。”
舒遥垂眼看剑。
但过去往后,所行之路,所持之剑——
“喜欢是喜欢,我为我自己。”
舒遥这一句话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最后一点雷光也彻底融进了地面里。
又是一片片破裂的碎片和卫珩。
心魔幻境。
这一重叠一重的心魔幻境,舒遥真是不知道是不是该夸这心魔幻境处心积虑,老谋深算。
没等舒遥准备找心魔幻境算个账,第三个卫珩出现在他眼前。
这个卫珩与前两个都不同。
第一个假得一眼可以轻易看穿,第二个虽说几可以假乱真,到底瞒不过舒遥的眼睛。
这个不一样。
舒遥打量许久,愣是没看出任何不对劲,称得上是滴水不漏,完美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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