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能拔剑在手, 杀尽苍生…
僧人们的面目也变了。
温和圆融不再, 一个个恨不能似择人而噬的恶鬼,狰狞扑咬而上。
鼻尖古寺中青草松柏夹着沉冷的清新气息亦悄然退散,换了另外一种嗅味。
是舒遥最熟悉的, 掺杂着白骨堆山,性命流逝的血火残酷锈味。
等他再仔细定睛一看。
哪里有血盆大口,森白獠牙?明明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人模人样的祥和安宁,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所致。
任是谁, 视觉听觉嗅觉五感之中最重要的其三, 来回受这些冲击变幻,轻则有失冷静, 重则神智全无。
何况是舒遥?
他三百年走来,走得比别人快,也走得比别人难。
寒声寂影的威名比别人响,剑下杀过的人也远远比别人来得多。
但舒遥没有如幻境的愿。
他甚至有闲心,一一抱起钟声响起敲击时,自他眼前浮光掠影般一幕幕放过去的场面,“唔,先是舒家的事、然后是最初入魔道的宗门、接着七杀让雪天,最后是紫薇秘境里的卫珩。”
“就这些?”
舒遥撩了撩眼皮,颇觉索然无味,嘴皮子上却不肯饶人:
“人家卖惨还讲究要与时俱进,卖出点新花样吸人眼球,引人非议,毕竟是挣钱的活,不用点心思怎么能行?”
幻境:“???”
这又和我现在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它不可思议。
如今对幻境的职业素养要求难道那么高的嘛?
舒遥比他还要不可思议一点:
“我堂堂魔尊,项上人头是无论多少条灵石矿脉来悬赏也不嫌多的物事,你想要取我性命,或是诱我入孤煞,就拿出这一点我自己说起来都觉得腻味得慌的陈年老事诱我?”
幻境:“……”
它沉默了。
不然呢?还有别的操作吗?
难道要它编出一百零八本话本再加一百八十条谣言?
不行,这太难了。
自己身为一个隐世的乡下小宗幻境,日常相处的,身死后来组成自己的,也都是没见过世面的隐世和尚。
这真的太难了。
“不过你说得有道理。”
舒遥听古钟声不再稳稳长鸣,而是一阵又一阵间隔着细小的颤抖,眼前六道寺全盛时的相貌,也不禁如水波里的倒影般扭来扭去。
显然是幻境内心有点崩溃。
他好心地放下了乘胜追击的手,转而道:“若单论我自己的经历,还可说是倒霉的魔修人生大多类似,没什么好自怨自艾,怨天尤人,但七杀和让雪天——”
舒遥话锋一转:“七杀那倒霉催宗门奇奇怪怪出现的魔种,和让雪天更加奇奇怪怪以为天道不容他,打定主意要往孤煞钻的理由也太莫名其妙。”
像是幕后有一只手,注视着世间百态如安排好的皮影戏般轮番登场,粉墨亮相,顺带在必要时把他们几个往孤煞的路上一推。
钟声渐渐高昂。
大概是幻境见着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终于受了一次自己感染,很得意。
舒遥叹了口气:“我都不知道我为我自己修的天刑这几个字,我说了多少遍,都快说烦了。”
哪怕是注定好的宿命天道,一样不能挡他。
“七杀让雪天自然该杀,但如真有推他们的那只手,那个人,当然要一并斩去!”
一声铮铮剑鸣如展翅大鹏俯冲青天,刺破天际!
与盘旋在山间回荡的古寺晨钟格外不符,仿佛是打破镜面般水面的第一颗尖锐石子。
长剑出鞘,剑意冲霄。
舒遥这一剑由上而下,最上处至九重天外银河宇宙,最下处有十八层地狱刀山火海,统统被他剑刃竖劈而过,一剑贯穿。
像是欲将这整个世界,天与地,一分为二,界限分明。
六道寺如波纹般荡漾的建筑扭曲到极点。
下一刻,宝殿倾塌,高塔崩摧。
整座世界毁灭溃败在舒遥身后。
剑破虚空。
舒遥头也不回,只说道:“我习剑多年,剑下从来不止雷霆一式,想必你到了另外一方世界,与七杀一定很有话想说。”
语罢,舒遥自己顿了一顿。
他喉间溢出来的叹息更低,也更真:“我忘了七杀该不在那方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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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境外,旭日东升,掀起的明光大放,如飓风狂浪,万物摧枯拉朽。
如此声势,如此剑意,当世除了日月照璧,哪里寻得出第二把?
底下的仙道掌门人素日里连卫珩也难见一面,更不用说是有幸目睹日月照璧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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