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佛五指微微一张, 也跟着甩出了念珠。
小沙弥掌间念珠,不过是寻常龙眼大小。
金佛掌间念珠, 却迅疾如流星直撞!
卫珩出了剑。
他的剑出鞘时光辉能让明日退避,星耀隐形。
堂皇正大,天下第一。
然而此刻日月照璧收起它所有浩大的声势。
它变作了一把剑。
长约三尺,剑身明如秋水,剑刃两侧略薄,穿过空气间,有吹毛断发的锋芒切肤,令人不寒而栗。
也仅仅是如此而已。
天下之大,总是不缺了以锋利见长的名剑的。
然而日月照璧远远不止如此。
卫珩握剑直斩!
那颗流星般的佛珠被日月照璧剑锋毫无障碍般地穿过。
随后整整齐齐碎成了两半摊开在地面,仿佛是经由厨师快刀切开的豆腐。
以锋利见长不足道哉。
然而锋锐到了极致,锋锐到了天下第一的地步,则是旁人所望尘莫及的。
似乎离卫珩成名的岁月已经有些远了。
人们记得道尊天下第一,仅仅模模糊糊留了一个高远不可攀的影子如神像。
却忘了道尊少年成名,剑下自为虎作伥的无名小卒一直斩到恶贯满盈的大乘魔头,斩过十万魔种,也取过魔尊头颅。
论锋锐,当然是当世无匹。
小沙弥直面卫珩日月照璧剑锋,倒是丝毫不慌,反笑得胸有成竹:
“神佛跳脱天道,独立轮回外,自然是天上佛。”
“你剑下日月并明,修习天道,自然也是天上剑。”
“俱是人间千年难逢的天上物,这一番交锋,你说谁胜谁负?”
卫珩恍若未闻,日月照璧剑锋森然如初,斩过第二颗佛珠!
小沙弥生在太平时候,大概很能去和破军拜个把子,交个兄弟,看看谁能叨得过谁,谁先一步败下阵,谁先被烦得耳朵起茧。
他此刻言语便没个休停:“哎,其实我觉得我能赢。”
卫珩日月照璧贯穿第三颗佛珠!
他是当真不在意小沙弥说了些什么,又或者是如何的大放厥词,口若悬河。
因为所有的胜负,皆会在剑下论个清楚明白!
小沙弥抬起眼睛,他眼睛不知何时竟变了个样子,乌黑眼眸中金光轮转,仿佛佛陀眉心的一点痣。
佛像也慢慢地抬起了眼睛。
万千道金光如箭雨!
宛如佛怒。
而日月照璧,再锋锐无匹,无坚不摧,也只有一道剑光通明。
哪怕被捧上神坛,日月照璧一把剑,宽不过三寸,长不过三尺,它的剑主也终究是个未曾飞升的凡人。
人力如何敌得过佛怒?
单剑如何敌得过箭飞如急雨?
横看竖看,皆是山穷水尽,无路可退。
小沙弥抹了一把唇角,叹息中似嘲讽,似怜悯:
“天上剑啊,可惜,真可惜。好端端一把日月并明的剑,却毁在了情爱之下。”
卫珩持剑,合眸不语。
小沙弥道:“本来你若是日月并明,道心清正如初,以身合天道,或许能和我幻化之佛一战。”
他摇了摇头,语气里的怜悯居高临下,与其说是怜悯,不如称作鄙夷更为恰当:
“可惜你自寻死路。”
如佛钟一声长号,断人生死。
卫珩依旧不语,手中日月照璧也不动。
剑气催化锋芒在箭雨佛光之下,被削弱到极处,眼看将要摇摇欲坠于眼前/
小沙弥嗤道:“既是天上剑,动了情,便不再是天上剑,沦落到人间沾了七情六欲如滚了一遭泥,怎可相提并论?”
“你错了。”
卫珩道。
一番激战,他语声犹然沉沉如冰雪,神容如玉山,无端将北地终年不化的皑皑积雪比了下去。
是卫珩语声响起,才让小沙弥惊觉已改天换日,换了一副天象。
黑夜代白昼,明月沉金乌。
这一幕黑夜不沉寂,也不叫人生出见不着光的灰暗来。
因为有明月高悬在天际。
黑夜如幕布,将佛光箭雨尽数无声吞噬而下,而明月高挂,独自皎洁。
日月照璧有日月。
世人夸道尊说日月并明。
然而过去百年,卫珩剑下现的只有明日而已,世人便以为是世间无人再配道尊日月齐出。
渐渐地,日月并明的象征代表意义,远远超过实际意义。
这一次不是。
两百年日升月沉,也是时候令日月重现世间,叫人知道所谓日月并明,绝不是一句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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