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神情微微一变,一瞬间后又恢复如常,淡淡道:“应该是军士们在操练吧。”
刘符摇摇头,半眯着眼睛仔细听了起来,刘景见状,忙抢过勺子举到刘符嘴边,几乎要连着勺子一起直接塞进他嘴里,打岔道:“王兄,粥都凉了,快吃啊。”
刘符对他“嘘”了一声,又凝神听了起来,这回的声音倒是听得真切些了。
蛇吃象,鼬吞狼。
可笑蛮奴不自量,今日果死上党。
见刘符面色骤变,刘景的心也跟着一起沉了下去,他拉住刘符的手,想赶紧说些什么,但还不待他开口,便见刘符面色忽然一缓,反而露出一抹笑来,随后便听他带着两分怒意和八分的难以置信道:“他们居然把我比作黄鼠狼?”
“啊?”刘景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兄长一向心高气傲,丞相担心他听了之后气得病情加重,特意在外面多加了一层毛毡,却没想到刘符虽然伤得这么重,耳朵倒还是一如既往地好使。见这话到底还是让刘符听到了,刘景心里不禁七上八下的,生怕他一时气不过,再出什么好歹来,但他紧张了半天,却没想到刘符会是这个反应。他回过神来,一头雾水地赶紧顺杆爬,“是啊,赵人脑子都有毛病,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东西。”
刘符一勺勺地吃起粥来,“还能说什么,就是想盼我早点死罢了。”
“啊?嗯……”刘景睁大了眼睛,好半天才道:“是啊,王兄千万莫要中了赵人之计。”说完,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多余,刘符看着完全也不像是中计了的样子,吃得比平时都欢。
刘符扬起碗,把最后一口倒进嘴里,还咂了一下嘴,才把碗递给刘景。赵人也太小瞧他了些,上一世他一个月便丢了关东,被周发编成歌谣,命人日夜传唱,他都忍了下来,赵人的这几句,对他而言根本不痛不痒,他唯一比较在意的一点是——
蛇就算了,可为什么还有黄鼠狼!
刘符愤愤道:“我迟早把上党拿下来。”
“那就是丞相和将军们操心的事了,”刘景反应十分平淡,给他递了一杯水漱口,“哥,你就好好歇着就行了。”
刘符叹了口气,“躺的久了真难受。”
“那我帮你翻一个身?太医说了,向右侧躺一会儿应该没事。”
刘符点点头,嘟囔道:“没想到我现在翻个身都要让别人帮忙。”
刘景一面扶着他的肩膀向右转,一面安慰他道:“过两天就不用了。”
刘符不置可否地哼哼两声,这时突然听门口的军士说,丞相求见。刘符被翻了身后正好面朝着里面,这时只得背对着军士挥了挥手,“让丞相进来……哎,刚舒服一会儿,再给我翻过来吧。”
王晟先远远地行了一礼,然后走上前来,看了一眼摆在案上的空碗,问道:“王上感觉好些了?”
刘符像是一条煎鱼一般,被翻了一个面又一个面,闻言兴致缺缺地打量了一下王晟的面色,无奈道:“比丞相好些。”
王晟这种时候向来口拙,愣了片刻后仍是那一句,“累王上担忧了,臣无碍。”
“哼。”刘符用一个鼻音简短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洛阳那边有蒯大夫和袁刺史,如今大军在外,军务繁杂,你又把洛阳事务一并担在身上,如此必不能持久不说,文书往返千里,也有诸多不便。”
“王上说的是。只是大夫原任侍诏,不精于吏事;刺史新任也不过数月,”王晟面上微白,只有眼底有淡淡的青影,总算给这张脸添上些颜色。虽说如此,他神情中却丝毫不见疲惫,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的,他顿了一顿,放轻了声音又道:“臣放心不下。”
刘符一撇嘴,“罢了,不劝你了。要是什么时候放心的下,你就不是王景桓了。”
刘景起身站到一旁,没敢和刘符说丞相昨夜看他睡下后,在床边怎么都直不起腰,还是他给扶回外帐去的。
王晟看着刘符,似乎想说什么,却半晌没有出声,十分罕见地犹豫起来。优柔寡断可从来不是个能和他沾上边的词,刘符见状笑道:“行了景桓,我知你来意。”
王晟整整神情道:“王上在阵前受伤,士卒不知王上伤情,只妄相猜测,时日一长,必定动摇军心,为赵人所乘。王上如今既已稍缓,应当即刻出帐巡营,以安抚众心,鼓励士卒。”
“不行!”刘符还未说话,刘景先插话进来。话一出口,他意识到自己口气急了些,忙对王晟作了一揖,缓了语气恳切道:“王兄身体刚有起色,现在就去巡营,恐怕撑持不住,不如缓过这几日再做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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