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有常也好,无常也罢,他只做他觉得对的事,守护他觉得对的人,保护他觉得美好的生活,活着全为本心,不因天道而惶恐也不以报应为枷锁。既如此,为了免除紫虚这隐患,虽然他已无法改变魔修身份,哪怕夺舍后他也仍是魔头,那就只好先达成紫虚最大的目的集全山河社稷图。早一步达成,封白的重担便早一步卸下,或许能叫紫虚放手给他们夫夫继续逍遥九州的机会。
封绍这一沉思也不知道是触动了什么,体内忽然一震,剧痛来袭,这痛楚就如千万枚钢针同时在腹中扎刺,他猛地弓了身子,脸色骤白。
“妖毒又发作了?”封白紧张道,急忙将那缩团痉挛的叔叔打捞在怀,扶着对方盘坐,一手推入纯白的金属灵。金主杀伐,封白乃圣兽之体,灵自然纯净无垢,杀伐锐利之意又强于百倍,此时没入封绍体内,助其对抗已从赤红沉淀成墨黑的毒血。
这种法子治标不治本,甚至损害同样很大,若非封绍已要换一副身体,封白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饮鸩止渴。
封绍冷汗淋漓,过了一刻钟后,疼痛更遍及全身,四肢百骸,尽受荼毒,但丹田处始终暖和舒畅,足见封白对付妖毒之余,还不忘覆盖遮挡在丹田之上,全权保护。这番疼痛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他才缓了过来,“哇”的一声吐出污血后,才勉强恢复神智。
封白小心的揽过他的肩,语气含怒:“若非叔叔阻我强将凌霄急召回来,此时早就得了须弥的色身了,何苦再受这副破身子折磨?”
封绍一笑:“于我们而言,这些天不过是锦上添花,然于他们那对师兄弟,却是相处一日少一日呢。且不说为着他们也是我昆仑的师祖辈,便是我素来教你的,做人做事该留有余地,对旁人好对自己也好。逼得人狗急跳墙,谁又讨得了好去?”
“叔叔越发嗦了,少为自己心软找借口,你不就是自觉对不起凌霄么?”封白嗤笑一声,金眸光色一闪:“你以为凌霄多看重须弥,若不然还能眼睁睁看着他的亲师弟死,就为着我这棵苗子,为着怕我毁损宗脉?说到底,在他心中最重要的只有昆仑罢了,他这几年陪在昔日的仇恨的人身边,也是因为妥协,叔叔还以为他们情分多深?须弥或许有两分真心,凌霄却不见得了。”
封绍张嘴想反驳,但临到头想起凌霄的确是默许须弥以身谢罪,便无话可说了。因为推及自己,天大的事也不能逼得他叫封白去死。换言之,不论这畜生做下什么事,他第一步都是先保全对方,再说其他的,便要教训,要也是自家事。
或许真是心有灵犀,封白紧接着就补上一句,“若我是凌霄,别说须弥与四宗为敌,便是与全九州为敌,只要待我一人真心,便不惧万夫所指,哪怕与所有人为敌,也会全心回报。”末了他目光落在封绍身上。
封绍笑了起来,骂他是个“武疯子”,心里尽是些暴躁事物,合该修身养性,没的为祸九州……
这一玩笑无疑将满心想听叔叔同样表白的白虎气得恼羞,他一激动,身后便钻出一条恼怒愤涨的虎尾来,柔韧灵活的将他叔叔缠住,他自己也展露獠牙扑了上去。亟欲好生将人教训一番,说出他想听到的情话。
这一日一日的便在欢闹声中飞快流过,终于是到了约定之期,迎来了六年未见的须弥与凌霄。
若非来自于须弥老祖那特有的大乘期威压,还有封白感知到自己剑灵的气息,封绍简直不能相信眼前二人竟是当日那一茫茫白影与寒酸老道。
如今的须弥身长八尺,面黑而五官深邃,虽然仍是一身凡人似的布袍短打,神情乖张,全是江湖人味道。与须弥半分仙气都无相反,凌霄青衫结佩,白面长眉,脸色恍惚。
两人站在一处,彷如秀才遇着兵,虽是处处突兀,却也隐约透出一股和谐。
封绍认出凌霄现在用的便是他自己的尸体,不由暗暗咋舌,也不知须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能使生息不足的剑灵如凌霄都几乎借尸还魂。当然,并非是真的还魂,至少这尸体仍是尸体,他没有感知到任何来自这具尸体的任何生息。
即使如此,也叫人震惊,足见大乘期如须弥,两世为魔,实在不容小觑。
他心中莫名一沉,竟有些不敢相信须弥会束手就擒,以身谢罪的将自己几千年的修为与身体俱送了他这么个小小金丹了。
封白似乎比他更担心须弥反悔,一见到凌霄,便不动声色的触动湛卢剑,轻轻一拨,就撩得凌霄心神大震。他灵身受苦,虽一声不吭,出力强忍,却也叫他身侧须弥立马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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