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时任就叹了口气,扭头款款走到铜镜前面,拿起一把梳子,细细梳头,嘴里还轻轻哼唱起小曲儿。
曲子是什么,红尘没听懂,不过带着些许幽怨,实在不是个大男人能唱出口的。
“你看看,你看看。”夏通急得满头大汗,“好几个月了,他就这模样,看了多少大夫都没用。”
红尘四下看了看:“你没给他招魂?”只看着些符,就能瞧得出夏通没少费心,这方面应该也做了不少。
“招了。”
夏通讷讷,耳朵根子通红,“没招的时候,也就是昏睡不起,结果一招,一招……”
红尘:“……”
她这会儿算看明白了,夏通这家伙肯定是罪魁祸首,怪不得这般羞愧。
夏通一对上红尘的眼神,一咬牙,再也不顾丢脸不丢脸,哑着嗓子道:“时任他书院里有个先生,那天也不知道发哪门子疯,说了一堆招魂之类的事儿,时任回来跟我说,我就给批评了一通,那家伙说的不着调,根本就一点儿也不靠谱,时任那家伙不信,我一着急就给了他一块儿古玉法器,又告诉他怎么招魂,说他要是不信,可以按照我的法子试试。”
红尘:“……别的不说,你这胆子可真大!还敢给法器!”
夏通也是yù哭无泪,耷拉着脑袋一点儿jīng神气也没了。
红尘轻声一叹,想了想,到有点儿能理解夏通,他大概只有在时任这样的普通人面前,才能有一种身为灵师的自豪感,当然也更想让时任认同,就有点儿不知分寸。
想成为一个灵师不是容易事,至少要有一份不错的传承,最好还要有师父手把手地认真仔细教导,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得看天资,瞧瞧老天爷让不让你吃这碗饭。
在红尘看来,夏通就不是个有天份的,身无灵气,呃,或许也有那么一星半点儿,在普通人眼里也能算是个灵师,可在她眼中,那点儿灵气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就连半吊子也算不上了。
他这样的人,瞧着又那么想当灵师,会在普通人面前各种显摆,到也不奇怪了。
红尘仔细看了看时任的qíng况,皱眉道:“你想让我陪你去夏家的祖坟,和时任的qíng况有关?”
“……嗯,当时时任去玩招魂的时候,就是去的燕回山,后来我帮他,帮他招了半天魂,一点儿用也没有,我一琢磨,就也去了一次燕回山,结果成了这副模样……我就想着,一定是那地方有什么问题,可现在我去不成了,夏家封闭了通道,不让我去。”
夏通苦着脸。
红尘摇了摇头,又看了看时任,皱眉道:“你既然去过一次没有用,再去又能如何?”
第466章 跋扈
夏通苦着脸,讷讷道:“也没别的法子了,有用没用的,总要试一试。”
他也不知道自己再去一次能有什么作用,可祸是自己闯下,他就得想办法给兜住了,不光是为了时任,还是为了他自己。
“我出这么一回错,别说考灵师,让我师父知道,恐怕要逐我出师门。”
红尘若有所思。
夏通偷眼看了红尘一眼:“我虽然是夏家的旁支,可关系离得远,听说爹爹当初给我取名儿,冲撞了夏家本家的人,虽是无知无意之行,后来却闹出点儿事端,连我爹愿意给我改名都没让那边消气,后来双方芥蒂越发深,这次夏家封山是正经事,就是托关系求京城的朋友帮忙,人家也不肯让我进去,可时任真耽误不起了,等他们把事儿办完,还不知道时任坟头上有没有长糙,求别人也没用,我也只能求荣安郡主通融,陪我走一趟了,夏家那些老古董们,总不能不让,不让您进去?”
红尘眯了眯眼:“你知道的到是不少!”
要不是知道自己和夏家的关系,这家伙也不至于跑来说这么一番话。
她的身世虽然不是什么绝密,可即便是在夏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知道,这么个所谓的疏远旁支居然知qíng,看样子这小子也有那么点儿来历。
夏通红着脸不敢吭气。
红尘回头又看了一眼时任,时任好像对外界的感知有点儿异常,经常对周围的人视而不见,这会儿在铜镜前面给自己梳了一个特别漂亮的高髻。
有点儿像前朝有一段儿时间京城很常见的发式。
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不知为什么,红尘忽然觉得特别熟悉,那种感觉很莫名其妙。
她如今的记忆力很是不错,虽然前世一些她不想想起来的东西渐渐模糊,但这一世的记忆都清清楚楚,显然,前世她不可能和时任,或者时任身体里现在的某些东西有联系,这熟悉自然也不应该。
红尘一笑摇头:“罢了,也没有拒绝的必要。”
燕回山自然不可能属于夏家。
这座山在京城来讲,算不上很有名气,事实上光京城附近叫燕回山的小山头就有七八个,好像当年人们取名字都爱取这类听着挺高深莫测的山名。
眼下这一座,不算大,不算小,很不起眼,而且偏僻,外围还好,好歹有一些临近的村民打个猎,捡捡柴火什么的,里面山路陡峭,听说早些年还闹了一次地动,改变了地形地貌,且时常有野shòu出没,人迹罕至,京城老百姓们听过它的不多。
夏家的祖坟却安置在此,谁也不知道当年夏家祖先怎么选的地方。
既然是祖坟所在,夏家自然在燕回山圈了一大块儿地,好大一片都属于夏家,只是夏家也没好好经营过,山还是荒山野岭,平日里少见人迹,今日这座山却热闹的不行,马车停得都快停不下,山上老老少少一大堆,还吵吵嚷嚷的,也不怕扰了先辈们的安宁。
红尘拎着夏通,夏通拎着一大堆法器,也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找的,就是在红尘看来,那些法器也有些意思,至少给他用正好,不至于好到他无法驾驭,伤了自己,也不是完全没用,如果安排得当,至少能保他自己平平安安。
怪不得这小子总是心高气傲,现在看来,即便红尘看不上他那点儿本事,也得瞧得起他的背景。
呼哧了半天,他们一上山,山里头就冒出来两个老头,老头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年轻小伙子,身上都是玄色的短打,正经夏家人外出gān活的装扮。
夏家向来的规矩,就是进宫替某位贵人做点儿什么事儿,只要是去gān活的,都不穿长袍,只穿短打。
就因为这个,早些年夏家的小姐还被同窗们指着鼻子骂过粗野,后来有一段儿时间,夏安改了规矩,只是没多长日子又改回来,大家伙那么多年一直如此,早就习惯了,可不是家主觉得不体面,就能让一群手艺高超的大师放弃自己的习惯的。
“夏通,怎么是你?”
左面头发一边白一边黑的老头儿,一眼看见夏通,立时横眉怒目,怒叱,“说了多少次,不能进就是不能进,不知道我们家的孩儿们正在进行家族历练?这次历练准备了两年多,选的是我们夏家下一任族长,万一要是让你给破坏了,剥了你的皮都不够解气的。”
夏通也气得胸腔鼓动:“哼,要是我进去一趟就能给搅合了,我看你们还是别选什么族长了,选出来也是个没用的,说不定夏家在他手上没几年就要垮掉。”
“你!”
“四堂叔,你和他计较什么,这小子一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还不知道?”
这边正吵,山下就响起一个平平缓缓的声音,夏通扭头一看,脸上登时扭曲。
红尘瞥了一眼,也有些意外,来的这人好大的派头。
她觉得夏通的气派就够足的,眼前这个却更大,那是个同样穿着一身玄色短打的女子,二十七八岁的模样,坐在四人抬的软轿子上,软轿上追着珠帘,每一个珠子都圆润光泽,很是jīng致,其中还有几颗有鸽子蛋大小,十分名贵。
轿子左右各有四名侍婢,都是白衣飘飘,面无表qíng,手中或者捧着琴,或者捧着箫,或者捧着长剑,或者捧着化妆用的箱子,举手投足间都显出一身好功夫。
光在山野间行走如履平地,也看得出这几个侍婢不简单。
夏通一看见她,脸上登时露出几分畏惧,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可随即就羞恼,咬紧了嘴唇。
“夏通,你忘了行礼。”
那女子看也没看这边一眼,眼睛只是盯着自己的手指,摸着圆润的指头轻飘飘地道。
夏通一咬牙,扑通一声跪下,一言不发地磕了三个头。
那女子到有些兴致缺缺,“看在你也给我磕了十几回头的份上,教你个乖,没本事就不要乱嚣张,要是得罪了别人,可就不是磕头能了结的。”
夏通把头埋在自己胳膊里,红尘甚至看到了他的眼泪,心中叹气,知道这小子心高气傲,没成想还有这么憋屈的时候,这里面想必有些故事,不过,和红尘无关,举目远眺,看了看山,略略蹙眉,抬腿就向里面走去,顺便叫上他:“走了。”
“嗯?”
轿子上的女子有些意外,总算把视线拉回来一点儿,落在红尘身上,不过,还是有那么一点儿视而不见的意思。
也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在京城混这么久,居然还没被人套麻袋给弄死。
那边瘦高个的老头过来一步,挡住路,厉声道:“你是何人?眼睛瞎了不成,前面的牌子没有看见?这座山已经封了……”
“燕回山是你的?”
红尘有点儿不耐烦。
瘦高个愣了下,皱眉:“前面……就是我夏家的地方。”
“所有路都是你的不成?”
红尘更是没耐xing,她是个好脾气,最近几日却不免有点儿心浮气躁。
瘦高个也不敢说,整个燕回山都是他的,可在他心里,到也是这般想,忍不住觉得眼前的小姑娘胡搅蛮缠,很是不痛快,瞪了夏通一眼,暗道,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夏通的朋友也个顶个讨厌的很,想着就挥挥手,身后小伙子们齐齐上前一步。
老头儿张了张嘴,刚想继续开口,红尘已经完全无视那些小伙子接着向前走,很随意地看了夏通一眼。
夏通一个哆嗦,老老实实地站起身,打了打身上的土,紧紧跟在红尘身后。
说起来也奇怪,那些小辈们本来齐齐围了上去,偏偏围了一圈愣是没把人围住,眼看着红尘领着夏通都走了十几步,两个老头面面相觑,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
“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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