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上,灰蒙蒙的兽人以圣地入口的那块大石为中心,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成一个厚厚同心圈。
议论声比山下小多了,瓮声瓮气的此起彼伏,纪浩然人小个低,在外面蹦蹦跳跳也看不到内里情形,只能看见背朝着他的兽人个个两腮侧肌绷紧,严肃的一塌糊涂。正着急时,白底从后面走过来,在他身边蹲下,示意纪浩然站到他背上来。
圈中一个苍老的严肃声音越众而出,“莱利,违逆兽神的谕旨,私自捕杀貘玛母兽,幼崽,你认不认罪?”
兽人群众的议论声倏地大了起来。
卡拉在人群里大力以拐杖捣地,“安静!”
少顷,响起少年尖利的辩护声:“我没有!”
“狡辩!”卡拉再次以拐杖捣地,“貘玛母兽,幼兽,都是在你家里发现的,你说你没有,那是谁有?你母亲?还是莱蒙?莱希?莱卡?!”
纪浩然挣扎了两次,第三次才勉勉强强在白底背上站直腰,比同心圈的兽人堪堪高出半个头,只见场中卡拉高高站在魁斯常站的那块巨石上,石头下是莱利单薄的身体,少年身上的兽皮裙不知道被谁扯得七零八落,光着屁股五花大绑,跪坐在地上低着头。
“……我,我是抓了貘玛母兽和幼兽,可是不是为了吃,我是……是要养!”
“放肆!”卡拉大喝一声,粗噶的苍老声音震得纪浩然气一颤,差点从白底背上折下来。
“万物枯荣,走兽生长,俱有天命,你居然……居然敢擅自违背,私改天命!兽神在上,老卡拉对不起你啊,我居然没有教好您的子民,让这孩子冒犯了你的权威,我有罪啊……”卡拉涕泪交流的忏悔,蓦地把手中拐杖一抬,笔直的指向地上的莱利,“来啊,把这个冒犯兽神还死不悔改的罪人送进圣地,让其其卡……”
兽人的议论声蓦地大了起来,夹杂着莱蒙莱希大声哭叫“哥哥,哥哥”的声音,混成一锅烂粥,纪浩然正在白底背上努力保持平衡,最后一句话便没有听清,好不容易再次站直腰,却见同心圈里两个成年兽人正拎小鸡似的把莱利提进圣地入口,人影一闪就没沉下去了。
纪浩然赶忙一手揪着白底的耳朵,一手拢在嘴边喊,“哎,哎……前面那个,那个谁……”
“那个谁”应声回头,发现自己居然挡了圣兽一家的去路,马上往旁边麻溜的闪开,让出一条通路,纪浩然却不往前走,捡离得最近的兽人一把揪住,问道,“这是干嘛?莱利哪去了?”
兽人立马义愤填膺的鸡血上身了,“所有触怒兽神的兽人都要付出代价,祭师罚莱利沉水了!”
哦,沉水,沉水?!纪浩然手上一紧,被他拉着的兽人登时一声惨叫,纪浩然把他胳膊上的茂盛汗毛生揪下来一大把。
“沉什么水,怎么沉?”
“淹,咝——淹……”
纪浩然一把推开他,两腿一分噗通坐到白底背上,磕得蛋疼也顾不来了,“快走,快走,追,进圣地去!”
圣地里一团漆黑,只有底部光明大放,白底走完了楼梯就一步也不往前了,任凭纪浩然怎么拍后丘,就是一动不动,随后跟进来的金鬃长嘶一声,纪浩然心中一动,反应过来这里面的道路全都不足一尺宽,根本不容白底通过,遂同手同脚的爬下白底,跌跌撞撞的就要独自往前闯,却没走出两步,让白底尾巴一卷,缠着腰硬拖回来。
洞底噗通一声水响,纪浩然两腿一软,“莱利——”
圣地里回声阵阵。
金鬃又是一声长嘶,白底嗖的窜了出去,匹帘似的的白影灵巧矫健,洞底执行祭师命令的兽人刚听见金圣的命令,继而就看到白圣仿佛从天而降一般飞扑过来,水面空空,只数十只其其卡探出水面大半个身体,散浮在水上用能发光的身体把洞底照得亮如白昼,把水面以下映成一面黑镜,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白底呲牙,前爪扒着岸边,拳头大的眼睛阴森森的注视水边的其其卡,两只执行祭师命令的兽人蓦地反应过来之前金圣的命令,对着浮在水面的其其卡一通大嚷,“快快,金圣叫把那小子捞回来……”
反应快的两只其其卡悄无声息的沉下水面,紧接着数十只其其卡全都反应过来,下饺子似的噼里啪啦一古脑往水下深潜,洞底骤然陷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只余气泡从水底咕嘟嘟的冒上来,在水面炸开的声音。
待到纪浩然被金鬃驮着小心翼翼从峭壁小路下到崖底,肚子上绑了一块大石的莱利正被其其卡托着从水底缓缓升起,伴随着其其卡身上的白光,少年的形貌一点一点现身出来,只见他双眼紧闭,满头满脸的水痕,胸口一丝起伏的气息也无,两手背在身后,被绳索捆得牢紧,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出的伤痕经水一泡,全都发了白,趁在少年原本健康的深棕皮肤上,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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