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要等到七月份才开学,整个冬天,卓扬几乎都在到处跑。罗根先生开车载着他玩遍了整个维多利亚州。从东北部峰峦耸立的山区,到东南部广袤无垠的森林,着实领略了一番“花园之州”的瑰丽风情。
摄氏四、五度的气温,对卓扬来说已经是十足严寒了。作为墨尔本人的罗根先生常常只穿着中裤和人字拖就上了街,而卓扬缩在羽绒服里还瑟瑟发抖。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好情绪,只要身体允许,一定兴致勃勃往外跑。
从家里驱车二十分钟,就能到达威廉斯敦海滨,在那里可以晒晒太阳,看看日落,品尝各种美味的点心咖啡,和偶尔飞来的海鸥们争抢食物。天气不好的时候,可以去逛逛博物馆,艺术馆,给雕塑群拍照。卓扬最喜欢的,还是远郊的农场和葡萄酒庄园。有时候罗根先生带着他去朋友工作的农场参观,他可以戴着口罩远远看工人修剪羊毛,目不转睛一看就是一下午。
闲暇时,罗根夫妇会邀请左邻右舍来家里开烧烤聚会,男士们一边喝酒一边烧肉,为了几家党派的执政理念争论不休。太太们聊着自家去年院子里收成了多少杏子,多少苹果,探讨着樱桃酱和辣椒酱的酿造方法。卓扬坐在他们中间,笑眯眯听着每个人说话,并不轻易插嘴。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罗根夫妇对卓扬有了一定的了解。他和那些处于叛逆期的同龄孩子不一样,外表安静淡然,骨子里温柔随和,说话做事总会先考虑别人的感受,置身于任何环境里,都绝对不会显得另类和突兀。就好像这种全部是陌生人的聚会,充斥着他接触不到的话题,可只要塞上一小杯苹果酒到他手里,那个孩子就能很惬意地端坐一旁,津津有味独酌着,自得其乐,好像他原本就是这聚会的主人一样。
等第二天起来,卓扬到市场买了许多樱桃种子回家,种植在小的培养槽里。又拎着农具到后院开垦起了空地。他体力不行,做一会要休息好久,却不让罗根先生帮忙,仿佛满头大汗铲地是多快乐的事一样。按照他的速度,等到春天,就可以将长出来的樱桃树苗移植过来。再等个三年,树上就会长出了大颗大颗的红樱桃,把它们采摘下来亲手制成樱桃酱,想来滋味一定很妙吧。
这过程或许很漫长,可是能够有大好的岁月用来等待一株树苗生根,出头,长大,开花,直至结果,又何尝不是种平淡的幸福呢?
罗根先生很奇怪,这个看起来瘦弱又苍白,病歪歪的孩子,对待生活总有一种与自身格格不入的热情,那些在别人眼中乏善可陈的事物,在卓扬看来都充满了吸引力。他当然不会知道,生命对于曾经死掉过一次的卓扬来说,有着怎样弥足珍贵的意义。
不知道是心情开朗的关系,还是罗根太太的私房滋补品起了作用,三个月里头,卓扬的哮喘一次都没有发作,睡梦中被憋闷醒的情况几乎也没有出现过。
罗根太太平日到街区的市场购物,总是骑一辆轻便脚踏车,卓扬闲暇时,也会请罗根先生教他骑车。骑脚踏车本是很容易的事,可惜他肢体极不协调,踩不出多远就翻倒,几次三番,最后还扭伤了脚踝。他倒不放在心上,大不了休息几天再重新试过。任何事都是如此,急于求成一味追逐最后的结果,往往会失掉其中的乐趣。
按照卓扬的意思,小小的扭伤只要热敷一下就好了,或是到唐人街买点药膏擦擦,谁知隔天罗根先生就带了位跌打师傅上门,前前后后仔细看过,确认只是小问题后,也仍旧很认真地用药酒做了推拿。
交谈的时候卓扬发现,这位跌打师傅虽然是罗根先生请来的,却只和罗根太太交流。原来他既不会说英文,也不会说普通话,只会里岛本地方言。
师傅起身告辞的时候,卓扬装作不经意询问对方几点的飞机,跌打师傅脱口而出:“是明早九点。”
卓扬一愣,随即无奈地笑了笑。
-
几个月下来,罗根夫妇在他面前从来没有提起过“严耀钦”三个字,可是那个叫严耀钦的男人却又时时刻刻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找罗格夫妇做监护人,是那人想要他有家的感觉。提前找人种下马尾草,是那人怕他再次经受被马蜂蛰伤的噩运。滋补品是那人不知想了什么法子弄进来的,食疗菜单是那人细心准备的,偏爱苹果酒这点秘密也是那人事先提供的。甚至于,只是毫不起眼的扭伤,那人也特意从里岛派了老道的跌打师傅过来。很有可能他每天发生的点点滴滴,都经罗根夫妇之口,送入了那个人的耳朵。
52书库推荐浏览: 洛无奇
不伦之恋
灵魂转换
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