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虽然语气轻松,却分量十足,严耀钦腾一下站起来:“想到哪里去了,我并没有一丝一毫小瞧你的意思!是我不该主观臆断,忽略了你鉴别真相的能力,可我只是……我只是……”
心中千言万语,竟然词穷了。明明想好要与他平等相处,信任尊重,却不知不觉又疏忽了他的感受。
卓扬抓住时机坦率说道:“你每天都会遭遇各种各样的人和事,如果一桩一件都要揣测着我的感受而重新修整过,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想。这样下去,就算你不累,我也承受不了压力。我会不自觉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怕哪句话说出来产生歧义,惹得你又去忙碌一番。”
室内静得出奇,沉默许久,严耀钦缓缓吐出一句:“阿扬,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
墙边的古董立钟叮叮当当敲响,时钟定格在下午六点。卓扬看了看严耀钦,翘起唇角粲然一笑:“听彩姨说,今晚的主菜是西式红烩牛肉,我能稍微喝一点酒吗?”他伸出拇指食指,比划了一个“稍微”的程度。
“你……你不生气了?”严耀钦惊喜地抬起头,小心翼翼问道。
卓扬笑眯眯一指大钟:“医生说晚上生气对身体不好,所以我等明天早上再接着来。”
第67章 踟蹰不前
说什么“明天再接着生气”,不过是小狐狸戏弄老爸的一句玩笑。
无论是明天,明天的明天,以及之后许许多多个明天里,这“坐大腿”的香艳话题都再也没出现过。生气的目的可不是单纯想要吵上一架,争执出谁占上风,而是要找到矛盾的根源,彻底杜绝类似会引起对方不快的事。
吵架除了会一点点消磨掉原有感情之外,再没别的用处。更何况,死都死过一次了,早已知道人生的短暂与无常,谁还会把宝贵时间花费在毫无意义的赌气争执上头呢?
享受幸福都来不及啊!
卓扬的日程表排得满满的,平时要去学校上课,一周三次到郑老先生家里练习国画技法,再有时间还会自己找些画廊经营案例来研究,每天过得忙碌而充实。
在外头,严耀钦时刻牢记自己“假意疏远”的宗旨,对卓扬的行踪不闻不问,好几次结束工作时间尚早,路过郑老府邸知道小儿子在里头,想进去看看,最后还是忍住了,让人把车子拐进小巷口,在暗处偷偷等着,只为了最后和卓扬一起回家那几十分钟的过程。
甚至他们不需要交谈,不需要牵手,不需要对视,只要闭上眼睛,感受到身边有对方的存在,就已经幸福到无以复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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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卓扬大多是在家里补眠的。如果严耀钦有应酬,他也偶尔出去找找活动。他的朋友不多,大部分时下年轻人喜欢玩的花样都因为或身体、或兴趣的原因无法参与,好在还认识些同样作风古怪的家伙——比如雷会长家的丁少。
遇到天气晴好的日子,丁冉会邀请卓扬一起出海钓鱼。说是钓鱼,能不能钓到鱼并不重要,丁冉喜欢的是安安静静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吹吹风,看看海,晒晒太阳。
之所以会选择卓扬作陪,无非是因为他话不多,也有眼色,很会体谅自己大把的恶习与怪癖,完全可以只当做一个称心的摆设。再者总是孤零零一个人,看起来到底有些可怜。
对于丁冉与卓扬的交好,严耀钦很是费解。以他的观察,这位丁少的眼睛里除了卷毛雷之外,恐怕再容不下别的人了,沉默到极致的家伙,每天说话、做表情的定额有限,都配给了雷会长,还哪有闲心应付其他人?
果然,钓鱼归来的卓扬总是疲惫不堪,精神恹恹。等严耀钦应酬完毕回到家,他已经早早睡下了。严耀钦无奈,只能对着儿子傻乎乎的睡相好好欣赏了一番,再带着无限寂寞,投入到了书房繁重的工作之中去。
谁知夜深人静,工作接近尾声的时候,书房的门却被轻轻叩响了。不等他出声,卓扬已经穿着睡衣轻手轻脚闪了进来,还不忘反手带紧房门。
房间里冷气开得足,卓扬一进来便不自觉打了个冷战。严耀钦赶紧抓起桌上的电话,一边按下内线,一边对儿子挥手:“快去披上件外套,我让彩衣把温度调下来。”
卓扬一把按在他手上,挂掉了电话:“不用操心,我已经和彩姨说过了,你专心做事好了。我只是睡醒了有些无聊,过来找几本书看。”
说是找书看,却完全没一点要看书的样子,离着书架远远地,只管笑眯眯在严耀钦身边转悠。
有了儿子的陪伴,严耀钦干劲十足,重新埋下头去翻看起密密麻麻的报表。需要签字的时候,才想起要从摊开的一沓沓文件之间找钢笔,刚抬头,钢笔已经及时递进了指间,后头是卓扬甜丝丝的笑脸。严耀钦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再次投入工作。不一会口渴了,伸手去取案角的杯子,不等手到那,杯子已经稳稳送了过来,连盖子都提早掀开了。严耀钦喝了茶浑身舒畅,再望过去,儿子依旧悄无声息站在近旁,笑得眉眼弯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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