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箭矢向着方晋飞来,他吸取了周棠的教训,不敢去挡,扭转马头让了过去。只觉得一阵劲风擦过耳畔,令人浑身发寒。
终于逃出箭矢she程之外,方晋回头遥望,眯起了眼睛。
将帅生死关头,他此时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周棠回到营地时,从剧痛中缓了过来,尚且保持着意识。
廷廷先下了马,之后要扶他下来,被他一下子推开了——他要自己下马。
他脸上毫无血色,手脚因失血而脱力,颤抖着,连踏环都踩不住。廷廷实在不忍,还想上前帮忙,被方晋拦下:“让他自己来,他不能在这里倒下。”
周棠是整个定北军的支柱,纵然重伤,也绝不能在士兵们面前示弱。
廷廷点头表示明白,仰头看着周棠慢慢从马上下来,一身鲜血染红了马鬃,他捂着箭dòng靠在马身上,吃力道:“定北军听令!”
“是!”
随着他声音的起落,遭受首次大败的定北军黑压压跪了一片,腥气的铁锈味道弥漫在争做军营,压得他们心里异常沉重。
“北寇未灭,本将军决不会死!”周棠虽然重重地喘着,但语气十分坚定,无形中给了他们信心,“在我养伤之时,军中大小事务由军师全权代理,听到没有!”
“是!”
周棠气力已竭,招来廷廷扶他进帐。
刚进了营帐,周棠便重重压在了廷廷身上,伤口迸出的血浸透了衣甲,他惨白着脸,神智都不大清醒了。
“将军!”廷廷很慌乱,但不敢太大声地喊。
周棠昏迷前断断续续jiāo代了几句话,廷廷很仔细地听才听明白。
他说的是:“……寸雪……小夫子……来……”
周棠连续昏迷了六天,头三天军医忙得焦头烂额,才勉qiáng拔出了那根寒玄铁箭。但之后周棠还是醒不过来,身体也一直没有恢复的迹象。
幸好严寒的天气使血流速度减慢,否则这一箭带出的血量,完全不是一个常人能挺得住的。不过箭虽拔了出来,军医却仍旧忧心忡忡。
“箭头并没有刺中要害,只是寒玄铁至刚至利,这一箭劲头很猛,非寻常人力所致,将军的外伤口不大,却是被震伤了肺腑,肋骨亦被铁矢撞断,若是平时倒还好接骨,但此时将军失血过多,恐怕难以承受得住……”
军医絮絮叨叨地说着,帐外又传来通报声:“军师,监军求见。”
廷廷道:“这个监军当真烦人!这都来了几趟了!”
方晋示意他噤声,出去与监军周旋良久,终于把人忽悠走了,回到帐中他说:“监军也是身负其责,他要了解将军的伤势如何,好向京中的小皇帝汇报,看是要任其自生自灭,待王爷死后再调度个新的将军来,还是把王爷召回京城去养伤。”
“那时候一副信任将军信任得不得了的样子,这会儿人还没死呢,他就急着报丧了?!”廷廷看着周棠越发憔悴的脸色,心中焦急,语气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他的事情我们暂且不管。”方晋拍了拍小徒弟的肩,“将军的伤情复杂,一时半会儿下不得结论,小皇帝暂时还不用操心,眼下当务之急……”
“是什么?”
“将军给我们下了两个命令,一个是找回寸雪,一个是叫来洛平。寸雪断在旧城中,暂时是拿不到了,但洛平是可以叫来的,只不知来不来得及。”
“方先生你是说,不告诉皇上,但要通知洛先生过来?”
“不错,他若能来,说不准将军就挺得过去了。”方晋半玩笑半认真地说。
“那我立刻派人去请!”
“不用,当日他中箭受伤,我便已经派人去通报了。”
————
方晋派去的人扑了个空。
数日后放了信鹰回来说:洛大人回乡探亲,不在京中。
廷廷道:“坏了,怎么这般不凑巧!”
方晋的神色却淡淡,他手里把玩着扇骨,看不出在想什么。
廷廷急了:“这几日将军越发虚弱了,大夫说了好几次垂危,都快把我吓死了!北凌又蠢蠢欲动要来攻城,不能等了,要不方先生你下令吧,我带队攻城去!”
方晋道:“再等几日。此时攻城,无天时无地利无人和,实为下策。”
“可是……”
“他会来的。”方晋打断他的话,“洛慕权要探的亲,还能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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