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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兴在半个小时前就画好了妆穿好了演出服,准备登台。
这不是他第一次演出,但这是他第一次现场演出。
这是一种——和演电影,演电视剧并不太相似的感觉。
演电影和演电视剧的时候,虽然最终肯定是上大荧屏让最多的观众能够看到的,但当他现时演的时候,直接以肉眼观察直接评价的,却只局限在于剧组的人员。很多时候,他直面的,其实只是导演一个人的喜好与建议。
而现在不同。
他在演出的时候,能够直接看见观看话剧的观众,能够从他们的神态之中直接得出最直白的反馈——好的,差的,无聊的。
现在,对,就是现在。
他走上舞台。
布幕拉起。
黑压压的人群出现在视线里。
他们与他不再永远隔着一个屏幕。
他们与他相隔咫尺,触手可及!
大舞台上气氛的渲染能让人暂时忘怀一切。
江兴很快沉浸入了他所饰演的角色之中。就如同之前两个月的锻炼一样,这是一个全新的挑战,又是他以往的延续;他完全的,敏锐的,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都沉浸在这个人物之中——
他的头颅永远是高高在上的。
他的目光并不含有轻蔑,但没有人能真正进入他闪烁着璀璨的名为“野心”光芒的眼底。
他的话语总是富于煽动力,他的行动如此果决!他剑锋所指无往不利,铁骑踏处大地都在恐惧的颤抖。
他的天赋让无数人前仆后继的跪倒在他的脚下祈求垂青与怜悯!
可他不为所动。
他大笑着转身,猩红的皮肤代表着荣誉与血腥。
太多的赞誉,太多的胜利。
他的王座越来越高,脚下的枯骨越来越多;人们在他身边来来去去,他目光灼灼,却从不真正停留在他们身上!
世界分成了两个极端。
奢靡的,繁华的,欣欣向荣的。
贫瘠的,穷苦的,麻木阴暗的。
暴徒冲进宫殿,在世界上最宏伟的地方四处点火!
烈焰舔噬帝王的身体,他哀嚎着,翻滚着,最终成为了地上的一具焦炭。
历史开始被胜利者篡改。
属于他的功绩被抹消,他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独裁者、野心家,他带给民众的只有苦难,民众手持正义终于推翻了暴君的暴政。
但还有人在哀叹。
是那些寻求历史真相的人,他们寻找着蛛丝马迹,努力将被掩盖的东西恢复,将被摧毁的东西完善,于是数百年后,终于有人再度谈起他而不只冠以“暴君”之名,他们将他形容为天使与恶魔的结合体,是诱人堕落又使人升天的人间王者。
他们评判他的功绩与罪孽。
他们评价他,阿什琉斯,在万丈朝霞中出生,在烈焰滔天中死亡,最后在史书中得到了永生。
一部话剧,两个小时多二十分钟。
从登台的第一刻起,江兴就感觉到了自己手臂上的肌肉正在微微颤动。
这并不是害怕——这当然不是害怕——但紧张和激动,还有期待,这种种情绪反复在神经中发酵,又被传递到血液里,以至于他甚至感觉到自己血液被烈火烧灼的轻微刺疼和沸腾感。
连好好的安放在胸口的心脏也在发出不知名的嘶吼叫嚣声!
江兴没有进入状态。
他一直一直,从一个月前开始,就一直在状态里了。
他踏上舞台的时候,就是阿什琉斯踏上舞台的时候;他和其他人表演的时候,就是阿什琉斯在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他的目光转过哪里,舞台上的布景、演员,或者看台上的观众,哪一个都好,这就是阿什琉斯在俯视自己的子民与敌人!
而最后,当他被火焰烧灼,被火焰吞噬,就是这个王者,这两个月六十天两千零四十个小时的奋斗的告一段落——
他转身下了舞台,在话剧的音乐声,演员的台词声之外,他听见了长长的呼气声,那些声音好像是无声的声音掺杂在一起似地,一小个一小个,最终汇聚成了海浪一般的声音。
他在后台的椅子上瘫坐下来,汗什么时候流遍了全身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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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上的话剧还有一个尾巴。
主演阿什琉斯离开了,但至少七成以上的观众一时半会还没有缓过神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沉浸在刚才的感觉中——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呢?简直难以用言语表述!他们看见高台上的阿什琉斯死于火焰之中,不知道怎么的,心中就升起了和暴民一样的感觉——又是惋惜,又是兴奋;又是窃喜,又是战栗!好像下一刻,那被火焰吞没的王者就会挟火焰再度站起来化为魔神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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