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萍慢慢平静下来,思维又开始发散到其他地方,和孟怀他爸继续神唠嗑。
“怎么办啊,崽儿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怎么跟亲戚朋友亲戚朋友说?”
“他们不知道死哪儿去了,都不知道这事儿的。再说现在这个时候,考虑老脸有什么意思?”
吴萍对孟怀说:“崽儿,我们就是担心你过得不好,要是你们没有孩子,老了怎么办?”
孟怀爸爸道:“是啊,就像我和你妈妈,现在你就是我们的寄托。人都是会变老的。爱情也会变成亲情。你确定能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
孟怀挠挠头:“没想那么远……但是听你们说了,我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更想跟他在一起了,两人一起慢慢变老也不怕。”
孟怀想,岳云会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吗?会不会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呢?那时候他们之间还有如火的激情吗?身上都是皱纹,应该也不能做爱了吧。
孟怀啼笑皆非,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年老色衰是自然的生长规律。等他们老得都走不动,躺在摇椅上看日出,在阳光灿烂的午后睡去,沉入永眠的温柔乡。这又有什么不好呢?爱这个字是如此宽广博大,含义隽永,哪里是短短几年绚烂青春就能代表的?
想到此,孟怀心情舒爽,不断安抚父母,甚至说大不了以后去人工受精单胎活产,让他们抱孙子。
下午陪父母吃完一顿饭,岳彬还是死活不放他出去,半天过去,又把孟怀塞进胶囊舱。孟怀很担心岳云的安危,但是在基地内部听说岳云他们都出去做任务了。
等被溶液浸满,孟怀又坠入了那种被无数电波环绕的状态下。意识波覆盖了整个北京地下基地,却没有发现岳云的踪影,他不断把意识范围扩大。寻找着意识边界的极限。圕馫闁苐穿过茫茫的白雾,他看见岳云了。在咆哮的大河边。河中黄沙滚滚,蜿蜒九曲。堆叠在河边的丧尸连绵成串。
景象须臾变化,在废弃的城市里,岳云站在高楼上,丧尸的头被打得漫天飞舞。前面的丧尸脑浆崩裂,后面的扑上来就吃掉同伴的尸体。
景象不断地变化,从盆地到平原,从山峦到城镇。一天天,一夜夜,一遍又一遍,出征的衣裳没用干过,被血和汗浸透。
孟怀静静地躺在溶液中,清秀的脸庞上,一滴泪顺着鬓边滑到耳后。
战士们去国离乡,辗转奔波,保家卫国。
岳云一如既往,还是身先士卒的赢官人。在这片离大宋千年遥远的土地上,为民而战。
直到女娲之心起航。那一天,猎鹰没有回来。
渤海湾的入海口处有一排军舰,通身雪白,悬浮在蔚蓝的大海上。
那是根据《海参崴协议》,答应支援俄罗斯的“北斗”舰队,装载有远程导弹。它们即将从海口启程,沿海线前往西伯利亚。
岳云和队友们站在码头,注视沙滩上的几百艘小艇驶向军舰。这段时间他们接了许多任务,满山遍野地跑,跟丧尸不厌其烦地玩捉迷藏。岳云恍惚间又回到了背嵬军中刀口舔血的日子。午夜梦回,甚至梦到岳飞张宪他们被丧尸团团围住,惊叫着醒来,才发现真已隔世,陪他战斗的人,换了一批。
“得走了。”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岳云攥紧的拳头又松开,心中默默道:孟怀,不要怪我。
将猎鹰编入“北斗舰队”并且作为特别行动队,这其中,固然有杨云膺一意的坚持,国防部也认为,他们是生还可能性最大的组织了。
如果还有什么坚强的心能忍受极地苦寒、丧尸遍地,除了这些枪林箭雨里走出来的铁血军人,舍君其谁?
“岳云,你跟亲友告别了吗?”
问及此事,岳云眉头蹙起,即便是任务间隙回到基地,孟怀浸在胶囊舱里与世隔绝。玻璃看起来如此接近的距离,他就在眼前,伸手仿佛就可触及。
岳云终于要走了,他控制不住地一拳砸在胶囊舱的玻璃上。钢化硬度抵住了岳云的铁拳,只是微微的震动,孟怀依然在水蓝色的液体中闭着双眼。倒是岳云用力过大,拳眼开裂溅出血。可他仿若不觉,仍然徒劳地砸着玻璃门。
孟怀的父母在旁边,他们从没看过岳云那样子。他们和孟怀一样,有女娲之心的铭牌,无法体会岳云那种撕心裂肺的孤独感。岳彬她们上来制止岳云。钢化玻璃连子弹都打不穿,岳云砸几拳没什么影响。岳彬只是受不了岳云那样子。眼眶赤红,紧咬下唇,不愿流露软弱,却分明已绝望。
最后,他把一封信放在桌上,低着头走出房间。岳彬觉得他高大的背影,是那样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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