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希望,有朝一日,若是二少爷遇到了那个人,一定不要放手。
……不要放手?那个人?
彼时,他还是懵懂少年。不知其中深意。
只是在之后的岁月中,在看到院中女孩亲手种的桃树时,会偶尔想起那个笑颜如花的开朗少女。
有关女孩的回忆,是南啸桓在家中十三年中,单调灰暗的回忆之中,唯一有色彩的部分。
十三岁那年,他离家学艺。
剑圣余白,曾扬言此生绝不收徒。却在应好友之约来访之后,偶然碰到了一人在后院练剑的南啸桓。之后,他便亲手打破了自己的誓言。
骨骼精奇,百年难遇的练武奇才。
这是余白对他的评语。
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如此称赞他。在御剑山庄,即使身为庄主唯一的亲生血脉,也改变不了他被母亲、被父亲……被一干下人所忽视的事实。他就仿佛生活在人世间的一丝游魂,可以看到凡世的百味生活,却永远无法融入。除了青云,在所有人眼中,他仿佛都不存在。
于是他便为那一句话,跟着余白,永远的离开了那个地方。
三年学艺,其中艰苦,不足为外人道。更何况,对他来说,练好剑,练好师傅亲传的心法,是唯一可以得到目光注视的事情。
这种赖以生存,感受自己还活着的事情,怎么都是……愉悦和快乐远远高于其中的痛苦阴郁的。
余白是个剑痴,无论南啸桓的进展在普通人的眼中有多么不可思议,他也永不满意。而当他不满意徒弟的进展时,便会拳打脚踢。
每一次都是毫不留情的惩罚,久而久之,他也慢慢习惯了。而每次挨罚之后,伤好之前,他都会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用睡眠的时间来努力练习。
浮生太短,他想要学的东西,想要抓的,却有太多。
一剑一剑。
划破空气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他可以很轻易的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有力的回响在夜色中。
他觉得,他找到了可以陪伴自己一生的事物。
事事往往出乎人们预料。
当他已经习惯新的生活,习惯了每日天还是一片黑暗便起床练剑,直到夜深沉到伸手不见五指才上床休息的日子后,余白死了。
死在他闭关时期。当他在密室里发现他时,他的身体早已僵硬,从他伤口中流出的血也已凝固,在地上干成大片大片的血迹。
从从鲜血书写在墙壁之上的草书之中,他知道了凶手。
杀手。
钧天阁的杀手。
百金请之,事成之后,留名为证。
半年时光的韬光养晦。
调查,收集,分析,规划,筹备……直到实施。
用离家前兄长留给自己的玉佩,换来足够的银两,再依章程,写下目标的名字,按照一定的秘密方法,传到钧天阁中。
第三日晚,他便见到了那位传说中从未失手的杀手。
不是对手。相差太远……即使早有计划,也无可奈何。
那便……只有玉石俱焚。
——在这之前,不是没有想过死。
应该是一片黑暗,永远的虚无,没有光线,没有声音,没有形体,没有意识。什么都没有,就连自我,也不存在。也自然不会有迷茫、酸涩、苦恼、悲痛、怨恨……
算是一种永远的安宁。
但是当匕首穿透他少年的身体时,那一刻,涌上的,却是与之前想象时,远远不同的感觉。
——不想死!
——不想就这样……陷入那一片虚无。
他咬牙,用尽力气施展最后一招剑式,刺向那背朝他而立的蒙面男子。
剑划破黑衣,插入肉体,刺入心脏。
视野中的人缓缓倒下。
他抽出长剑。然后翻山倒海的恶心窜上他的喉头,连口中的唾液似乎都含满了浓郁的血腥味。
他跪倒在另一侧,吐得天昏地暗。
吐着吐着,鲜红的血便混着胃液涌出。
洞外,飘着鹅毛大雪,北风呼啸,森森寒意扑面而来。
他回头看了看那具尸体,用手拉起尸体的腰带,一步步拖着朝洞外走去。
余白的墓地,建在山崖之上。
大雪迷茫了视野,身体冻的没有了丝毫知觉,只是机械般的重复一步步朝前迈去的动作。
山路崎岖,大雪封山,他凭借着意识不清大脑中模糊成一团的记忆,朝上走着。
不料,他脚下一空,失去重心,朝一侧滚跌下去。
眼前景物迅速倒转,树木打在身上,唤醒了身上的几分痛觉,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停了翻滚。
然而,却再也没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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