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党之首为当朝宰相同平章事于真,洛党之首当为副宰参知政事温如成,亦是同科进士及第出身,互相交好,两党虽有争端,但并不大,且互相多有谅解。
自元泰新政后,朝廷上下,包括帝王,多已失去了锐新之风,力求持稳。
甚至连年号也在元泰八年末,改成了永平,其间涵义显而易见。
但仍有不少有识之士,忧心国家存亡,力求通变,但朝野之中,包括帝王,皆是失了再试一次的魄力。
因此,太子之位,未来的新君人选,成了朝野之中大臣犹为重视的事情。
……
正月初十,立春时节,京城府僚用鞭打春牛,称之鞭春,意为迎新。
左右百姓于府前鞭春牛,食春饼,送春盘。
那一日,何安居于庙宇,和萧灵隐,沈飞二人一起吃了顿晚饭。
夜间,三人不知不觉就从古今之事谈到元宵佳节。
沈飞兴致勃勃,问道:“子瑜,铭章君,你们二人是否会去游元宵灯会,我特想去看看京城的灯会,看看京城的灯山,据说帝王也会在宫前御楼观灯饮宴,据说灯山点燃之后,万灯齐明金碧相射,锦绣光辉,颇为壮观。”
“苏灯之名,我倒是早有耳闻。”萧子瑜在一旁笑着说道,只是这笑意倒是有几分苍白,失了神采,多了抑郁。
这一年的灯会,他也是去过的,只是那时候他并没有任何陪同人员。
那一夜,他独自一人走在繁华的灯火之中,看市中人流涌动,因为猜灯谜,遇到他未来所支持的三皇子,两人结识,并且相谈甚欢。
谁能想过当年壮志凌云,到后来竟是……
至于苏灯之风采,他亦是见识过的。
那一年,他外放知苏州,元宵灯会,见识了那名冠天下的苏州无色琉璃灯,那灯上绘花鸟人物,精致细巧,无所不包;那一日,他站在阁楼上,看着围在身边皆是言笑晏晏的诸位官员,望着这看似太平美满的盛世,既笑又哀。
那时他年已三十余岁,因和登基为帝被称为元兴帝的三皇子,隔阂渐深,君臣之间,渐离渐远,对于朝中政事,他更是心灰意冷,加之被人弹劾,他便自请外放,罢相出京,寄情于山水之间,吟诗作画,做一个一身轻松的书生。
他本以为这一生也许便这样了,但他还是放不下。
那一年年底,北地河间饥荒,青州边境作乱。
他听说因无粮食,河间之民,奔走逃溃,衣衫褴褛,饿死冻死不知道多少人。
他听说青州边境,守城士兵三千余人因缺失粮草,又遇边寨之民围攻,竟是活活饿死半数。更可恨,那守城之官,为了掩饰失败,粉饰战功,所诛杀贼寇之人头竟是大晋边境之民,灭村灭寨,可恨如斯。
身为大晋之官,却灭大晋之民。
他在苏州官府内闻之,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早,他便写了一封谏书,送往京城,直达朝中,却被置之不理。
从此,他在苏州的三年里,致力于水利交通,闲时研究百家兵事。
他在等,等东山再起的机会。
所幸,这机会来的很快,他也等到了。
“说道我们苏州的灯,朱家灯烛当为苏州第一。”沈飞笑了笑,又道:“有一年,我路过他们家,被他家门前的灯火迷得不愿离开半步。我母要带我回去,我不肯,极尽撒泼玩闹,家中众人都奈何不了我,还是我大哥聪明机智,拿那街道上我最爱吃的糖糕,这才把我带回了家。”
“含山君每每念及家人,都让我不由得感叹。”何安在一旁出声道。
萧子瑜并未出声,他越发地沉默了。
他不过幼年,父母便因兵乱而去,从未享受过这番家中团圆之乐趣。
在他人生之中,唯有祖父对他欣赏,恩师如同严父,对他叮嘱不断,关心他的学业,但到底还是少了几分亲近疼爱。
虽有朋友,至交,但毫无疑问,他是孤独的,孤独的存于这世间,拥有着常人所没有的坚持,得不到大多数人的理解。
就算有人与他站在一起,或是站在他身后,支持他,听从他,但他内心真正的想法,从未视之于人。
何安察觉到身旁人的失落,便将话题慢慢转到历史言谈之中,向沈飞问些前朝旧事。
沈飞自幼受名师教导,且好收集古籍,读过不少孤本以及近些年来新出的书,言谈多有新意,何安也愿意了解他的想法,解决自己这些时间读书时产生的疑惑。
待沈飞离去,何安看向依旧坐在一角,眉间带着愁绪的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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