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_玖拾陆【完结】(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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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云萝挑眉,去德安竟然是这般着急。

  云栖送了马,领了赏钱走了。

  杜云萝从马厩里取了些马糙来,亲自喂给雪衣。

  雪衣很是愉悦,鼻子哼哧哼哧的,鼻息全喷在杜云萝的手上。

  杜云萝觉得有趣,忍不住笑出了声,抬眸见杜云琅神色微微有些凝重,奇道:“二哥哥,怎么了?”

  杜云琅迟疑片刻,道:“之前原本有一批货是从德安运到京城来的,左等右等没到,父亲就使人去催了,去的人没几天又回来了,说是德安到京城的官道出了些状况,单骑能过,车队就不行了,想来货物是因此耽搁了。父亲就说再等等,等到昨日里,还是没有消息。”

  杜云萝皱了眉头,官道出了状况是什么意思?天灾?人祸?

  从前的这个chūn天,她在安华院里闭门不出,外头很多事qíng都不了解,这会儿只靠这点讯息,实在回忆不出什么来。

  杜云琅既然已经开了口,就原原本本说了:“今年冬天,德安下了好几场大雪,开chūn了都没有化gān净,前些日子山上雪化了,冲下来不少泥石堵了官道,一直在清理。”

  融雪、泥石、官道?

  杜云萝隐约有些想法,可一时半会儿又抓不住,只能作罢。

  杜府占地说小不小,说大,也大不到有个马场,杜云萝不能在家里练习,自然也不会进宫里,便把雪衣jiāo给马厩的下人好生照顾,自个儿回了内院。

  下午时落了一场雨,chūn雨缠绵,杜云萝躺在榻子上昏昏yù睡,半梦半醒之间,一个激灵,倒是想起来了。

  前世她虽不曾离开杜府,但德安的事qíng其实她是有听过的。

  三月中旬化雪,泥石堵得官道来往不畅,官府衙门一直在赶工清理,成效却不显著。

  到了月末,德安一连下了几日bào雨,本就因雪水涨了的河道越发难以容纳这突如其来的水量,德安这座沿水而建的小城几乎是浸在了水中,脆弱不堪的山体再一次滑坡,不单是堵了官道,还埋了德安城外山脚下的几个村庄。

  杜家的铺子有些货就是从德安来的,如此天灾之下,京城里的货就断了。

  杜家虽是官身,在光靠那点儿俸禄银子哪里够让这一大家子吃好穿好,银钱都是靠各处铺子庄子赚回来的。

  叫德安耽搁了货,不至于让杜家伤筋动骨,以杜家的家底,便是关了铺子,没了庄子,只吃余粮都能吃一年,何况还有家底在。

  可杜怀平是生意人,能赚钱的路子出了问题,他就不舒坦,急得每日在府中团团转,叫夏老太太训了两次。

  当时杜云萝也在,因而对这事儿有些印象。

  如此看来,之前的泥石挡了官道,圣上并不是特别上心,由地方官员们处置着,哪知突然就bào雨倾城,圣上夜里知道了消息,就迫不及待地让穆连潇去了。

  杜云萝在榻子上翻了个身。

  要她说,德安城里的qíng况,要工部的人过去才是,穆连潇能行兵打仗,却不是治水的人才。

  偏偏圣上就爱用他,经常让他跑前头,一会儿岭东一会儿岭西的。

  杜云萝撇嘴,对圣上,她即便有些抱怨,但却是半句不敢挂在嘴上的。

  她更担心穆连潇。

  官道被泥石挡了,之前还能单骑通过,这会儿雪上加霜,这路定是更加难行了。

  德安的水势若没有退去,穆连潇行走也困难重重。

  不过,总要有人去的。

  官道不挖通,工部那些大老爷们怎么去德安?救援的人手都进不了德安城,更别说去顾及城外的村庄了。

  思及此处,杜云萝就觉得云栖说的七八天太过乐观了,若穆连潇全程参与,半个月一个月都有可能,那就是连围猎都赶不上了。

  只是,德安出了状况,圣上围猎的行程也不知道会不会改变。

  杜云萝的这些记忆在莲福苑里得到了印证。

  午后,太子李恪就请了杜公甫进宫,杜公甫只当是去给皇太孙讲书的,哪知直接被请到了御书房。

  杜怀平依旧为了货源的事qíng糟心,夏老太太看不得他唉声叹气的,开口说了他两句。

  杜怀礼没有回府用晚饭。

  他虽是礼部员外郎,但对水利一事颇有几份心得,被工部叫去一道出主意了。

  如此过了一日,连杜怀恩都早出晚归。

  夏老太太逮了个机会问他,说他不懂水利,只知道太仆寺里的那些活计,怎么也闲不下来了?

  杜怀恩的答案在qíng理之中,又有些出乎意料。

  圣上去围场的计划并没有改变,太仆寺这几日都空闲不得,都在准备这次围猎。

  杜云萝愕然,德安的qíng况还不明朗,圣上却丝毫没有改变行程?

  第186章 清明

  清明前一日,京城里也落了一整日的大雨。

  兴许是因为德安的水qíng压在心头,杜云萝看着屋檐下连成一片的水幕,心qíng也有些沉重。

  而京中百姓,多少也听到了些德安的传闻。

  德安到京城的官道疏通了一些,马车还行不得,单骑或者步行倒还能过去,户部有几位官员已经出发了。

  德安城里讯息不明,京中人心惶惶,眼看着大雨倾盆而下,就怕京城里也遭难。

  好在,清明那一日,京城虽还是yīn云密布,但并没有下雨。

  天色极暗,杜云萝梳洗更衣,随着父母去了祠堂。

  杜公甫板着一张脸,从软轿上下来,朝行礼的晚辈们摆了摆手。

  夏老太太似是夜里歇得不好,整个人jīng神欠佳,兰芝紧紧扶着她。

  苗氏上前问安,道:“老太太,祠堂里头地是gān的,垫了垫子就好,外头这地上还是湿的,虽然咱们不是不肯吃苦的,但跪在这湿哒哒的地上,怕是要损了身体的,所以媳妇想着,都拿皮垫子垫着吧。”

  夏老太太微微颔首。

  她不是死讲规矩的人。

  青石板的地本就磕得慌,大太阳底下也就罢了,现在这般cháo湿,真跪下一刻钟两刻钟的,膝盖肯定吃不住。

  她老太婆一个,平日里落雨前,脚上就又酸又痛的,回头病倒了可不划算,再说底下这几个姑娘家,一个个娇娇柔柔的,何苦受那等罪过?

  苗氏松了口气,赶紧吩咐婆子们去把皮垫子取来。

  依着时辰,杜公甫在祠堂里念了祭祖文书。

  杜云萝跪在祠堂外,看了眼身边的位置,去年杜云茹跪的地上已经空了出来。

  这一年工夫,她的大姐祭祖拜祭的地方都变了。

  而她自己,若无意外,明年此时,她拜祭的就是定远侯府的列祖列宗,她跪的地方是穆家的祠堂,她闭上眼睛都能勾勒出那祠堂的模样。

  三开间的单檐歇山顶,供奉了穆家数代先祖,顺天元年御赐的贞节牌坊此时当然没有建成,不似后来那般威严凝重。

  只不过,想起那祠堂模样,杜云萝依然觉得不自在,她从骨子里就不喜欢那里。

  祭祖有条不紊地结束了。

  之后的几日,京城里依旧没有开太阳,好在,虽是落了几场雨,但并不大,多的还是yīn天。

  这样cháo湿多雨的天气也给了杜云萝借口,省得云华公主催着她去练骑马。

  杜云萝接了一封南妍县主给她的信。

  这似是她头一次接到南妍县主的来信,一张薄薄的信纸,简短写了两笔,说是慈宁宫里会带上穆连慧一道去围场。

  杜云萝挑眉,捏着信纸琢磨再三。

  皇太后是不喜穆连慧了,而要安抚定远侯府,还有杜云萝这个未过门的世子夫人在,以皇太后的xing子,断不会再加上穆连慧。

  若她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让穆连慧跟着去,根本不用和杜云萝提。

  这里头,也不知道是谁多了几句话。

  估计不是皇太妃,皇太妃生xing谨慎,又唯皇太后马首是瞻,心里再偏袒穆连慧,这会儿也不会出这样的主意,若不然,这不是在抬举穆连慧,而是要让皇太后更不喜她了。

  杜云萝把信纸在油灯上点了,火苗窜起,一烧而尽。

  隔日里,围场she猎的诏书便下到了各府上,如南妍县主告诉杜云萝的那样,穆连慧的名字也在其中。

  出发的日子定在了四月初九。

  杜云诺来寻她,笑道:“五妹妹你学会骑马了吗?”

  杜云萝睨了她一眼,道:“你还不晓得我?连三脚猫都称不上,也就是装模作样摆摆样子了。”

  这般直白,惹得杜云诺捧腹,道:“那你可千万悠着些,我跟你说,这次去的那几个,都比你qiáng。”

  杜云诺借着安冉县主的东风,当初与京中不少贵女打过照面,说不上亲近,好歹也有一番了解。

  跟去围场狩猎的姑娘多是将门出身的,骑马不在话下。

  “只我一个是初学的?”杜云萝问道。

  杜云诺撅着嘴笑了会儿:“还有一个。骠骑将军huáng大人的幺女huáng婕,她不会骑马。”

  “谁?”杜云萝颇为意外,“huáng将军的女儿?”

  见杜云诺点头,杜云萝有些难以置信。

  在她的印象里,huáng将军骁勇善战,是个孔武有力的粗壮汉子,听说一把长刀舞得虎虎生风,连笑声都比常人大上三分。

  huáng将军一生戎马,便是年老之时,都敢请战去边疆,他的女儿,竟然不会骑马。

  “你没有跟huáng婕打过jiāo道,这个人呐,真是……”杜云诺耸肩,“画虎不成反类犬。”

  依杜云诺的说法,huáng婕的xing子与她的姐姐们截然不同。

  huáng将军的原配夫人早年过世,留下儿女四人,huáng将军一个大汉不懂照顾孩子,就照父母的意思娶了填房。

  填房太太的祖上是书香人家,家道中落,留下一肚子书生酸气,huáng婕的母亲便是这位太太。

  当时,huáng将军还是个参将,huáng婕的母亲喜欢吟诗作画,开口闭口都是前人如何圣人如何,不仅仅是她亲生的年幼的huáng婕,连原配留下来的女儿,她都要求她们琴棋书画女红女德,huáng将军因战功节节高升,这位将军夫人依旧不喜武人做派,讲究风花雪月。

  huáng婕被她母亲教养,小时候想跟着兄姐们去骑马都被带回来训斥一顿。

  填房太太管不住原配的儿女,对他们慢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对huáng婕这个亲生的,更加要求严格,想以此证明,书香熏陶下的姑娘才是有出息的。

  “将门的姑娘们爱投壶、骑马,她一点儿都不会,可跟着书香姑娘吟诗下棋,她又不jīng通,左右都不沾,慢慢的,她说话就一股子酸气,”杜云诺凑到杜云萝跟前来,“我来寻你,不是为了说她是非,而是这个人吧,酸不溜丢的,几句话惹得周围人都不痛快,你到时候离她远些,免得叫她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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