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怀让的媳妇杨氏的娘家嫂嫂姓huáng,宜人是杨huáng氏的娘家妹妹,这关系说不上十万八千里,但也不是什么近亲了。
杨氏若在京中,去娘家那儿探个口风,说一说好话,也就成了,可杨氏并不在。
夏老太太也明白这其中关系,道:“这事儿jiāo给老婆子,杨家那儿,我使人去说。”
得了夏老太太这句话,苗氏吃了定心丸了,忙不迭点头:“那就有劳老太太费心了。”
“都是我的亲孙女,什么费心不费心的。”夏老太太哈哈笑道。
苗氏脸上笑容亲切,不住说着讨喜话,心里忍不住啐了一口,夏老太太的偏心,但凡是长眼睛的都看得到,这话说出来也不怕老脸发红。
夏老太太又问了几句宴请的事qíng,见一样样都有条不紊的,也就不多cha手了。
杜云萝在莲福苑里陪夏老太太用了午饭,才回安华院里歇午觉。
锦灵替她掖了掖被角,杜云萝吩咐道:“使人去二门上瞧着,等四姐姐回来了,就来与我说一声。再把素云坊的点心装上,我回头给四姐姐送去。”
锦灵含笑应了。
杜云萝一觉睡醒,锦蕊伺候她梳头,锦灵进来禀了一声,原是杜云诺回来了。
待收拾妥当了,杜云萝让锦蕊提着食盒,一道往安丰院去。
安丰院是四房院落,地方宽敞。
杜怀恩和廖氏住了正屋,西跨院里住了莫姨娘,东跨院原本是杜云澜的院子,在杜云澜搬去前院后,廖氏简单整修了一番,给了杜云诺。
一进安丰院,便有小丫鬟笑着过来问安。
杜云萝先往正屋去,廖氏有些疲乏,说了两句话,便让她去东跨院了。
东跨院里得了信,杜云诺在月亮门里迎她。
杜云萝接过食盒,冲杜云诺笑了:“晓得姐姐喜欢四喜饼,我放了好几个。”
杜云诺浅浅笑了:“你也太急了,亏得是雨停了,若不然又要打湿了。”
“四喜饼,新鲜的好吃,再摆下去,失了味道。”杜云萝跟着杜云诺进了屋子,在东间里坐下。
丫鬟上了茶水。
杜云萝闻了闻,是碧螺chūn。
“三哥哥给我的,他喜欢这个,”杜云诺含笑道,“我临走前来不及吩咐,你又来得快,还没备好红枣茶。”
“偶尔换换口味,也很好呀。”杜云萝抿了一口,清香润口,整个人都清明了几分,“今日及笄礼如何?”
“行礼的花厅里,满满当当的,我一眼看去,一个个全是招惹不起的,你还记得睿王府的那个惠郡主吗?最是势利眼了,今日也在呢。说起来,要不是陪母亲去,我这等身份,可入不了席。”杜云诺笑容有些低落。
杜云萝只好顺着安慰几句,心中多少有些嘀咕。
以她对杜云诺的了解,这个四姐姐素来不是一个隐藏心思的高手,在景国公府里,她事成了也好,失败了也罢,总会在面上流露出qíng绪来,而不是像现在这边哀怨自己的出身,决口不提安冉县主。
单论嫡庶,被老公爷捧在掌心的安冉县主是庶出,那位生母与宫中嫔妃沾亲带故的惠郡主也是庶出,只是因为家世不同而高人一头。
而杜云诺,说起来廖氏总归和廖姨娘是亲姐妹,安冉县主与她也算是近亲。
若不然,安冉县主那骄纵xing子,又怎么会和杜云诺往来。
杜云诺不肯明说,杜云萝也不好直问,转着弯儿试探了几句,也就作罢,只提及笄礼的事qíng。
快到掌灯时,锦蕊提醒了一句,杜云萝才起身告辞,往清晖园去。
甄氏屋里已经摆了饭,催着杜云萝洗了手,才让姐妹两人坐下用饭。
待撤了桌,上了水果,外头的婆子抬声禀了一句,杜怀礼回府了,去莲福苑里请了安便回来了。
等了会儿,才等到了杜怀礼。
杜怀礼才过了而立之年,儒雅而俊美,穿着官服,显得身形挺拔。
他吃了酒又chuī了风,脸上有些红,一双眸子愈发晶亮。
杜云萝和杜云茹问了安,甄氏瞪了杜怀礼一眼:“吃得满身酒气,也不怕熏到了囡囡们。”
杜怀礼笑容温和,也不说什么,只从怀中掏出一封信,jiāo给甄氏,自己去了净室梳洗。
杜云萝好奇,凑过去看。
甄氏一见那信封上熟悉的字迹,眼睛就有些红了,赶忙从已经拆开的封口中取出信来,细细品读。
杜云茹也认出了字迹,问道:“四弟说什么了?”
甄氏来回看了两遍,合掌念了声佛号:“云荻说他一切都好,七月时书院会放假,他要回家来。”
杜云萝怔了怔。
七月……
她记得的,前世也是这个七月,回家的杜云荻陪着甄氏和她一道去上香,而她,也是头一回见到了穆连潇。
当时,他们的婚事已经不了了之,而也是因为这一面,才有了后面的圣旨、婚姻、一切的一切。
第17章 俏皮
京郊的婆驼山,从山腰到山脚,庵堂寺院隐在绿色之中,统共百余座。
一年四季,香火鼎盛。
那年杜云萝遇见穆连潇便是在半山腰的法音寺。
她随着母亲兄长去替要出阁的杜云茹祈福,却偶遇了穆连潇。
当时的一切,杜云萝都只当是意外,可直到暮年时才恍然,偶遇也是练氏一计不成又施一计的谋算,这世间,原本就没有那么巧的事qíng。
曾经怨恨过那日相遇,怨恨过嫁入定远侯府,可时至今日回想,杜云萝甚至有些感激练氏那时的谋算,若不然,她怎么会了解,穆连潇真的是一个她值得等上一辈子,再求一辈子的人。
是个她但凡有一丝机会,都绝不愿意错过的人。
杜云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杜云茹连唤了她几声都没有回应,无奈道:“母亲,你看她,又傻了。”
“浑说!”甄氏点了点长女的眉心,“定是想念云荻了。”
杜云茹眸子一转,哼道:“这个小没良心的,才不会想云荻的,只会想着云荻带什么好玩意儿给她。”
说完,伸出双手捏住了杜云萝的双颊,杜云茹笑着道:“是不是呀,五妹妹。”
杜云萝猛然回过神来,看着近在咫尺的杜云茹的脸,茫然道:“姐姐说什么?”
“说你在想什么呢。”
杜云萝心中一动,想穆连潇这样的话是断不能出口的,她灵机一动:“想四哥呀,四哥什么时候回来?回来多久?给不给我们捎东西?”
杜云茹扑哧笑出了声:“我就说吧,这最后一句才是最要紧的。”
杜云萝不知何意,见杜云茹只顾着笑,便眨眨眼看着甄氏。
甄氏忍不住笑,又连连摇头,笑够了才解释了两句。
杜云萝撅了撅嘴,细细一想,自己也笑了。
能蒙混过关,又得母亲姐姐一笑,真假,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信上说了,”甄氏把信纸摊在桌上,指给两个女儿看,“山长要回乡过中元,七月初就放假,等到二十三时再上课,中间有半个多月,云荻离家近,正好回来。”
杜云萝点头。
十五岁的杜云荻是个爱读书会读书的,小时候在族学里功课就格外出色。
因着是独子,杜怀礼没少在儿子身上下功夫,往常下衙之后就指点他。
到了八岁时,杜公甫考校功课,见杜云荻通透,格外欢喜,带在身边教了五年,又让他下场比了一比,杜云荻争气,给杜公甫添了脸面。
杜云荻的文章叫杜公甫当年的同科、告老后开办历山书院的韩山长看到了,喜欢不已,杜公甫琢磨着孩子跟在自己身边早晚要成了井底之蛙,又怕家中女眷娇宠惯坏了好苗子,便gān脆送去了历山书院。
这一入学,也有小两年了。
也亏得历山书院离京城不远,逢年过节时总能回来住上几日,便是要捎带些东西也还便宜。
即便如此,自打过年后,甄氏就没见过儿子了,这么一算,也有小四个月,不由就开始眼巴巴地数日子:“还有两个月这样就回来了,也不知道过得如此。”
杜云萝笑盈盈安慰她:“哥哥又不是头一回去,早就习惯了的。母亲放心,定然是吃好穿好,还长个头呢。”
甄氏看杜云萝一边说,一边拿手比着身高,叫她逗乐了:“好好好,囡囡说得对。”
母女三人说笑了会儿,等杜怀礼梳洗完了出来,又坐在一块说了些京中趣事。
杜怀礼生的就是副亲切模样,对女儿又不似待儿子一般严厉,妻子又坐在一旁,他说话格外温和,讲得又是些女孩儿们喜欢的话题,其乐融融。
西洋钟咚咚打了点,眼瞅着时间不早了,甄氏便催着杜云茹和杜云萝回去。
杜云茹就住在跨院里,总共也就几步路,倒是不叫人担心。
甄氏唤了赵嬷嬷来,吩咐道:“你送五姑娘回去,一会儿来回个话,我们也好放心。”
杜云萝不怕走夜路,前世孤零零的岁月里,她早就习惯了黑暗,只是父母的关心她不忍拒绝。
甄氏送了出来,不住嘱咐着“小心脚下”、“多点几盏灯笼”。
杜云萝心中暖暖,抱着甄氏道:“母亲再说下去,我就舍不得走了。”
甄氏心头一软:“不回去就不回去,睡……”
睡碧纱橱里。
后头的字还未出口,就听走开了几步的杜云茹跺脚道:“母亲,我才不与云萝睡呢。这个小坏蛋,从小睡觉就不老实,一会儿抢被子一会儿踢被子的。”
甄氏笑出了声,又赶忙板着脸啐道:“才不稀罕睡你那里呢,囡囡睡娘这儿。”
杜云萝埋在甄氏的怀里直笑,探出头去冲杜云茹做了个鬼脸:“就是,才不稀罕睡你那里呢。”
“你你你!”杜云茹青葱手指指着杜云萝,俏丽的模样在灯笼光中愈发柔和好看,“小坏蛋!没良心!小人得志!不理你了!”
杜云茹三分恼七分笑地转身走了,杜云萝笑了一阵,没有让甄氏去收拾碧纱橱,撒了几句娇,也就回安华院了。
锦蕊铺了chuáng,伺候杜云萝拆了头发,又细细替她梳理顺直。
见镜中杜云萝的眼角含笑,锦蕊笑着道:“姑娘这几日开心多了。”
杜云萝挑眉,透过镜子看她。
锦蕊抿唇,斟酌着道:“之前姑娘有些沉闷,连笑容都少了许多,奴婢还担心,是不是因着那日魇着了,一直缓不过来,连老太太那儿都有问起呢。这些天眼瞅着是一日比一日高兴了,奴婢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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