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近墨者黑,小丫鬟们叫一些婆子们给教坏了,可她们也是锦蕊、锦灵教导的,怎么偏偏就没学好!
真真是学坏容易学好难。
甄氏沉着脸,她现在要挑个人出来,竟然是全军覆没了。
赵嬷嬷端了冰块镇过的杏仁露来给甄氏降降火气,宽慰道:“太太,莫要心急,这事儿真论起来,也有根源。
锦蕊和锦灵两个都是出挑的,是我们姑娘的左膀右臂,又与姑娘年纪相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等姑娘嫁出去的时候,带上的一定是这两人。
院子里那几个小丫鬟,自知爬不上,越不过锦蕊和锦灵,时间一久,叫那些婆子糊弄了,也就说得过去了。”
甄氏没出声,她细细想着赵嬷嬷的话。
无论是做主子还是做丫鬟,人都要有个念想,谁不盼着自家的日子能更上一层楼?而安华院里,底下那几个,就寻不到一个念想了。
不过,世事难料,谁能想到锦灵会在杜云萝前头放出府去嫁人?
要是早知道往后能有个空缺,也许就能收敛了心思做人做事了。
甄氏目光一凌,世上没有那么多的早知道,既然那一个个不是本分人,那就一个都不用。
甄氏偏过头问赵嬷嬷:“府里还有哪个丫鬟出挑些?”
赵嬷嬷皱着眉头沉思。
倒是水嬷嬷眼前一亮,刚要开口,可想到自己刚刚否决了一堆人,这时候再提个旁人出来,像是刻意为之一般,就赶紧低下了头。
甄氏没看漏水嬷嬷的神qíng,道:“有人选就提出来,不用顾忌,是好是坏,我还要打听过的,又不是你一句话就一锤子买卖了。”
水嬷嬷应声,道:“奴婢是听水芙苑里的贺妈妈说的。
三姑奶奶没嫁人前,有个二等叫百娘,今年十一岁,为人很是灵巧,是个家生子,跟着三姑奶奶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做事,都夸她伶俐。
贺妈妈看她是个能做事的,收她当了gān女儿。
三姑奶奶出阁时带不上她,贺妈妈去问了沈长根家的,沈长根家的说,这一下子多出来的二等三等,一时哪有那么多的好缺,百娘年纪还小,不如再过两年,等chūn华院里的丫鬟放出去一批,再提进去伺候二奶奶。”
甄氏抿了一口杏仁露。
府里用人都有定制,各处都没什么缺。
杜云茹出嫁时也留下来一批二等三等,花了半年多,各处年长的丫鬟放出去了,苗氏才安置妥当。
按说杜云瑛留下来的这些,倒是可以挑挑拣拣,等杜云澜娶亲之后,调去他院子里做事,可碍于廖氏的xing子,大抵是不肯用水芙苑里出来的人的,这些人要再寻个体面去处就不易了。
沈长根家的行事仔细又挑剔,她肯应下让百娘过两年去chūn华院里,可见她是满意百娘做事的。
甄氏想了想,与赵嬷嬷说道:“你去水芙苑里打听打听,若真是个得用的,就跟沈长根家的说一声。”
赵嬷嬷应下了,亲自走了一趟,下午时就把人领到了甄氏跟前。
百娘只知道是三太太寻她,旁的都被瞒在鼓里,有些惴惴,却也没有慌乱,规矩行了礼,等着甄氏问话。
甄氏打量了一番,百娘年纪小,五官没有长大,入眼只觉得端正。
问了几句话,百娘答话时咬字清晰,条理分明,甄氏命她走动、坐下,这丫头举手投足也挑不出什么毛病,这让甄氏很是满意。
甄氏带着百娘去了莲福苑,夏老太太看了一圈,这事儿就定下了。
第229章 审问
夜色深沉。
晦日的夜晚没有月亮,云层压低,连繁星都不见踪影。
没有点灯笼,云栖引着一身黑衣的穆连潇穿街走巷,在一处有些破败又毫不起眼的宅院外停下脚步。
云栖不疾不徐在门上敲了三下,隔了一会儿,里头才传来一串脚步声。
木门打开,露出一张比夜色还黝黑的脸,只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叫人看得真切些。
大汉见是云栖来了,侧开身引人进去,关上门后,对穆连潇恭谨行礼。
“人还关着呢?”云栖低声问大汉。
大汉连连点头:“关着,一直就关在柴房里。”
柴房里点着蜡烛,只要天一黑就点上,穆连潇透过窗户往里头看了一眼。
一人被捆住丢在角落里,整个人萎靡不振,目光涣散,正是马德海,另有一人看守,此时坐在门边的杌子上,端着一碗阳chūn面吃得正香,面汤似乎是拿ròu骨头熬的,香气四溢,连门外都闻见了,更不用说里头的马德海了。
大汉搬了把长凳过来,拿布抹了抹,道:“爷,您将就将就。”
穆连潇颔首,在窗外坐了,外头暗里头明,他能看清马德海,马德海却看不到他。
云栖低声jiāo代了大汉几句,大汉颔首,推开柴房的门进去了。
穆连潇看着大汉审问马德海,神色平静,眼神却很专注,他留意着马德海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马德海是个熬得住的硬汉。
二十多岁才进宫当内侍,若非有寻常人没有的意志力,净身时就死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半个月前,依照计划,云栖手下的这个黝黑大汉在燕子山村外逮到了拜祭爹娘的马德海。
马德海不知对方来路,自然不肯束手就擒,说他祭拜爹娘是人生一等一的要紧事,趁机抓他打他,根本就是不懂人心,不懂孝心。
这话把大汉一行人笑得前俯后仰,险些让马德海逃脱,亏得他们人多,又都是练家子,马德海没有功夫,这才绑了带回了京城。
大汉把这事儿当笑话告诉了云栖,他说,马德海为了个女人,断子绝孙当了太监,竟然还敢在他爹娘坟前提孝心,他爹娘要是泉下有知,怕是要跳起来掐死这个不男不女的儿子了。
云栖来宅院里看了一回,叫大汉好生看管着,给口水给口饭,死不了就行,白日夜里不给他睡觉,让他撑上十天半个月的,再问话时就轻松了。
这是军营里对付细作的那一套,不费多少力气,又有效果,大汉也是个门清,一听就明白了,这半个月来,就这么晾着马德海。
马德海起先还会折腾,闹了几日就消停了,用大汉的话说,就是连咬舌自尽的力气使不出来了,偏偏马德海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自打被抓回来,没人问过他一个问题。
不过,现在马德海清楚了。
大汉进来问了几个月前围场里的事qíng。
当日,出了问题的马有两匹,瑞世子妃的采薇,杜云萝的雪衣,马德海看守马厩,不可能两个事qíng都没看到。
要是马德海还保持清醒,他可以一口咬定他什么都没看见,反正没有证据,至于他这条命,都落在人家手里了,他说真说假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这半个月太折腾人了,日夜有人看着他,不让他睡觉,给的吃食只够活下来,马德海已经恍惚了,恍惚到看守吃的面条是不是香喷喷的,他都闻不出来了。
这样的马德海,根本没办法思考。
马德海没有回答,他答不动。
大汉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露出两只ròu包子,就摆在马德海跟前,道:“说吧,说完了就能吃。”
马德海浑身发抖,叫大汉循循诱导了一番,半晌终于冒出来断断续续的几个词。
大汉努力辨了辨,弄明白了马德海的意思。
马德海说,朝雪衣下手的是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人,他躲在一旁看不清青年模样,但那人不知道是手生还是胆怯,半途叫雪衣一脚踹中了胸口,当时就吐了一口血,后来那个寻耳坠子的宫女来了,那人就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大汉又问了些问题,这才给马德海啃了两口包子,却也没给他多吃,一来他饿得久了,多吃不是好事,二来也是怕他有了力气又要折腾。
大汉嘱咐好看守,从柴房里出来时,穆连潇和云栖已经不在窗外了。
大汉赶忙小跑着出来,在天井里寻到了那两位,他上前问道:“爷,这人还留不留?”
“先留着。”穆连潇声音低沉。
大汉试探着问:“爷是想抓到了人,叫他认认?”
穆连潇冷声道:“他现在怕是连他自己都认不得了,还能认出谁来。”
大汉摸了摸鼻子,既然不能认人了,那还留着做什么?一头雾水归一头雾水,可穆连潇叫留,那就留着呗,也不缺他那点吃食。
穆连潇背手站了会儿,开口与云栖道:“你使人打听打听,在围场的时候,谁家下人叫马踢伤了。”
云栖刚要点头,突然怔住了,待回过神来,脸色难看极了。
“爷……”云栖苦着一张脸,一副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的样子。
穆连潇剑眉微蹙,道:“想到什么就说。”
云栖尴尬地瞟了大汉一眼,大汉借口肚子痛转身就跑了。
云栖心一横,道:“爷,就四月下旬,小六儿的爹方升没了,小六儿的娘提过,方升好端端地开始吐血,想给他请大夫,方升不肯花银子,说请大夫也没用。撑了七八天,人就没了。听说是这里有个黑印。”
说完,云栖指了指胸口。
穆连潇看着云栖,道:“你想说,是方升动的手?方升的爹以前是跟着四叔死在战场上的,忠义两全,这些年,府里待他们一家也不薄,他做什么要害云萝?”
这个问题,云栖也答不上来,他挠了挠头,道:“奴才就是正好想到了,爷,奴才明天再去小六儿家里打听打听。”
穆连潇颔首,又道:“皇家围场,按理方升是进不去的,你仔细打听,别错怪了方升。”
云栖自是应下。
第230章 打听
翌日一早,云栖去了方家。
方升的爹是个把总,是穆元安从小兵里一步步提拔上来的,十年前死在边关,留下孤儿寡母。
朝廷给了抚恤,定远侯府也添了银子,让他们在京城里安了家,十年间,方升娶了媳妇,生了儿子小六儿,方升的娘过世,穆家都帮衬了些。
云栖依着穆连潇的吩咐,隔些日子也会去方家看看。
这一次去,方家宅子已经换了主人了。
云栖只好询问左邻右舍。
邻居们认得云栖,便说方升的媳妇把房子卖了,带着小六儿回老家去了,说是要让方升落叶归根。
云栖又问了一些qíng况,越问,心里越不踏实。
回府后,云栖便去了穆连潇的书房。
穆连潇见云栖神色凝重,下意识抬手按了按眉心,问道:“小六儿的娘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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