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_玖拾陆【完结】(1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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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生很多事qíng都改变了,杜云萝也知道,一定还有别的意料外的变化会出现,可她没有想到,突然之间让她大吃一惊的是一个丫鬟的死讯。

  而且还是死在了水井里。

  “夫人,”连翘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二太太身边的董妈妈和朱妈妈来了。”

  杜云萝让锦蕊梳好头,起身到了明间里。

  她扫了一眼恭谨问安的两位嬷嬷。

  这两人都是练氏身边得力的心腹嬷嬷。

  请了两人坐下,杜云萝便道:“我听说了,井里捞起来的是苍术吗?”

  朱嬷嬷暗暗松了一口气,杜云萝开门见山,也省了她们不少事,她道:“夫人,是苍术没错。我们太太说了,府里后院里多少年没出过这种事了,不管是失足还是……总要弄明白的,若是没个说法,后院里人心惶惶的。

  这等大事,老太君那儿是瞒不得的,等下还请夫人过去柏节堂,我们太太去唤苍术的老子娘了。”

  杜云萝半垂着眸子,沉沉应了一声:“毕竟是我院子里的,这事儿是要弄个明白。妈妈们回去跟二婶娘说一声,我这儿收拾好了就去柏节堂。”

  朱嬷嬷和董嬷嬷告退了。

  等那两人走远了,杜云萝才冷冷哼了一声。

  府里后院多少年没出过这种事……

  这话也只有练氏说得出来。

  人都叫二房害得死在外头了,当然没后院里什么事体了。

  穆连潇撩了帘子进来,见杜云萝面色不虞,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安抚似的按住了她的掌心:“吓着了?”

  杜云萝摇头:“我只是觉得很突然。”

  穆连潇手上用力,把杜云萝一把抱在了怀中,顺着她的脊背抚着:“先用饭,等下我陪你去柏节堂。”

  杜云萝浅浅弯了唇角。

  他们到柏节堂时,吴老太君由周氏扶着到了花厅里。

  穆连潇还有公务在身,给吴老太君和周氏、练氏请了安之后便先走了。

  苍术的老子娘被带了进来。

  “可怜啊……”苍术的娘扑通就跪到了吴老太君跟前,她想说什么的,可张了口,一个字又都说不出来,只有泪水簌簌落下,整个人蜷在地上痛哭起来。

  苍术的爹抹了一把脸,重重磕了三个头:“老太君,请您做主。”

  吴老太君闭上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

  她是过来人,知道突然之间失去了骨ròu是什么滋味。

  那是生生从身上剐了一大块ròu啊!痛得整个人都要厥过去了。

  周氏偏过头擦了擦通红的眼睛。

  练氏见那两夫妻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什么名堂来,便道:“老太君,昨天个清明,苍术回家去上香,门房上记了,是拿着对牌出去的,申初一刻回的府里,是还没回到韶熙园就落水了,还是回了韶熙园之后又去了园子里,这就不晓得了。”

  吴老太君转头问杜云萝:“昨儿个下午,有瞧见苍术回来吗?”

  杜云萝斟酌了一番,道:“祖母,我昨日下午倒是没留心,但连翘说一直没瞧见苍术的人影,晓得她一夜未归,今天天刚亮就让马妈妈去她家问问,结果在园子里……”

  练氏皱着眉头问了一句:“连翘没瞧见,其他人有看到吗?”

  杜云萝淡淡看了眼练氏。

  苍术虽是韶熙园里的丫鬟,但这事儿其实牵连不到杜云萝,她从没有挑剔过苍术,为难过苍术,更别提打骂了,苍术绝不会是因被主子不喜而心神恍惚出了差池的。

  除非是把这事儿往韶熙园的丫鬟内斗上引,倒是可以问杜云萝一个治下有失。

  杜云萝答道:“我记得昨日送三婶娘走的时候,差不多是申初二刻,若苍术是一刻入府的,那时差不多也该到韶熙园了,可我和婶娘在院门上说了会子话,都没有见过她。

  那之后,院子里的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要是苍术回来过,总不至于一个人都没瞧见吧。”

  把徐氏搬出来了,自然是最好的解释。

  吴老太君微微颔首,让人去唤了连翘来。

  连翘的说辞无二,韶熙园里二十来个人,没道理会看漏了的。

  周氏低声与吴老太君道:“看来,应当是一回府就出事了。”

  “好端端的,怎么跑去水井边上了?”吴老太君看向练氏,“是二门边上小花园角落里的那口井吧?”

  “是那口井,”练氏赶忙道,“所以我才觉得奇怪,那里除了白日里打水时,谁也不会去的,她跑那儿做什么去了……”

  吴老太君又问连翘道:“苍术平日里与谁有争执吗?”

  连翘犹豫了,她低着头没有应声。

  练氏见此,忙道:“人命关天的事体,连翘,可别想着维护。”

  杜云萝抬手按了按跳得厉害的眉心,她想起了锦蕊说的话,玉竹和苍术不和。

  连翘沉默良久,终是吐了两个字:“玉竹。”

  第301章 诛心

  吴老太君的眸子倏然一紧,她偏过头看向杜云萝,沉吟道:“玉竹?是不是从前乔姨娘身边的?”

  杜云萝颔首,余光瞥见了练氏。

  练氏眼底闪过一丝jīng光,若不留意,根本察觉不了。

  那是欣喜之意。

  杜云萝抿唇,若不是她知道练氏不怀好意,练氏眼底的这点变化只怕她也是抓不住的。

  玉竹很快便来了。

  哭得几乎断气的苍术的娘扑过去就要打,叫苍术的爹死死抱住了。

  玉竹面无表qíng地给主子们问了安。

  练氏打量了玉竹一番。

  当时韶熙园里添人手时,练氏是准备了一个大丫鬟的,可偏偏杀出来了这个程咬金,与吴老太君指的连翘一起,占了两个名额。

  练氏没想过收买连翘,只要有半点风声传到吴老太君耳中,这些年的辛苦都要付诸流水。

  至于玉竹,练氏摸不透她,也不敢试探了。

  如今韶熙园里四个大丫鬟,全是练氏管不着的,这叫她又是无力又是苦恼。

  要是能趁此机会除了玉竹,那就能在杜云萝的屋里添个堪用的人手了。

  “你和苍术起过争执?”练氏开口问道。

  玉竹面不改色,她垂着手,态度恭谨,不见丝毫慌乱:“回太太话,奴婢没有和苍术起过争执,只有一回,她做事不太妥当,奴婢说了她两句,仅此而已。”

  苍术是二等,玉竹是一等,她指出苍术的不当之处是她的职责,而非过错。

  “不可能的!”苍术的娘大喊起来,她早就把规矩不规矩的都抛到脑后去了,哑声道,“苍术她、她知道要去世子跟夫人跟前当差,她高兴坏了,说一定会好好做事,她会做好的,她、她怎么会不妥当!你、你莫要血口喷人!”

  玉竹垂眸看向苍术的娘。

  那张脸已经花了,头发也散了,可毕竟是两母女,玉竹在她的面上寻到了苍术的轮廓。

  玉竹心中冷冷笑了,苍术是在好好做事,做她想做的事,甚至是想踩着自个儿往上爬,这份“用心”,说她不妥当也没错。

  比起好好做事得到夫人和大丫鬟的信任和赏识,苍术走得更像是“歪门邪道”。

  玉竹想把那些一并说出来,可看到苍术的娘哭得那般惨,她到底还是狠不下心去指责了。

  “老太君,”玉竹缓缓道,“事qíng就是如此,奴婢昨日没有回过家,在后花园里朝天拜了拜,就一直在韶熙园里做事。

  我们夫人送三太太走的时候,奴婢就在院子里,后来也没有出去过,这事儿只要仔细问一问就清楚了的。”

  吴老太君不置可否,她只是仔仔细细看着玉竹。

  从私心里,她相信玉竹,因为她相信乔姨娘。

  乔姨娘那般温婉平和心善之人,临终前的几年,贴身伺候的丫鬟只留了玉竹一人。

  能入得了乔姨娘的眼,这个玉竹,绝不是心狠的人。

  杜云萝亦看着玉竹,这一个多月相处下来,她对玉竹颇有好感,这是个做事细致有条理的丫鬟,这样的人,就算想出手害人,也不该是推人落井。

  练氏目光锐利,似是想把玉竹看穿一般:“若不是你,那又是谁?你的嫌疑是最大的。”

  玉竹唇角一弯,讥讽的笑容闪过,又趋于平静:“二太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奴婢不图苍术什么,也没有什么把柄拿捏在她手上,没有半点好处,奴婢为何要做‘杀人’这种诛心的事qíng呢?”

  “诛心”两字,如一把尖刀,扎在了练氏胸口,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杜云萝瞧在眼里,几乎想要替玉竹的这番话鼓掌了。

  二房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说到底不就是“人为财死”吗?

  为了爵位,为了家产,沾染了多少人命!

  练氏死死咬紧了后槽牙,这才稳住了面上神色,免得叫其他人瞧出些名堂来。

  她端起茶盏小口小口慢慢抿完,这才按捺住了狂跳不止的心:“老太君,您看呢?”

  “我倒觉得这人实在。”吴老太君一句话已经透露了她的态度了。

  练氏见此,也只好暂时作罢,默默在心中念着“yù速则不达”、“小不忍则乱大谋”,而后,看着杜云萝,道:“连潇媳妇,人都是你院子里的,你说怎么处置?”

  杜云萝思忖,道:“毕竟是一条人命,不能糙糙了事,还是要仔细查一查的。

  不过,之前二婶娘那儿的朱妈妈跟我说,为了这事儿,底下人都人心惶惶的,我琢磨着如此下去也不是个事。

  不如,就先说苍术是失足的,稳了人心,暗地里该查的还是继续查。

  至于玉竹,就在韶熙园里做事,平日里连翘与她一道,一来看管着,二来不叫其他人起疑,又传些风言风语。

  祖母、母亲、二婶娘,你们看,这样行吗?”

  吴老太君捻着手中的佛珠,念了声佛号:“那就这样吧。人命关天,不管觉得谁是凶手,都要有实证,既然查,就要查得仔细、严谨,给她老子娘一个jiāo代。”

  练氏见此,也就应下了,命人给苍术的老子娘备了些银子,杜云萝也添了些。

  周氏先扶着吴老太君回去休息了。

  练氏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扶着,道:“连潇媳妇,韶熙园里的人,你是自个儿查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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