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_玖拾陆【完结】(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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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杜云萝只要问到府中有没有出过类似的事,伺候吴老太君多年的单嬷嬷一定会想起来。

  单嬷嬷一提,杜云萝再扇扇风,练氏自然会以旧例来处置。

  提出来的不是她,拿主意的也不是她,往后练氏回想起来,也没办法把罪过怪到杜云萝头上来。

  第321章 信仰

  夜里巡视的人手确定下来。

  七月初九的这个夜里,很是平静。

  人多势众,几位婆子又都吃了两口酒壮胆,巡了一整夜,直到天边吐了鱼肚白,一个个悬着的人才算落下了。

  朱嬷嬷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道:“行了,都没什么事儿了,赶紧回去睡一觉。”

  有婆子腆着脸,道:“二太太的这个主意好。”

  朱嬷嬷睨了她一眼,笑了:“这是老太君的主意,我们太太、夫人都是依着旧例,老马,你说呢?”

  马嬷嬷眼珠子一转,乐了:“可不是,几位老姐姐是知道我的,我最好酒了,昨夜里饮了两杯,今日领了赏钱,又能买壶好酒切点儿下酒菜,要不是连夜熬着吃不消,我可是一夜都不想错过的。”

  这话一出,众人都乐了。

  朱嬷嬷咯咯笑着道:“难怪夫人说要出人手,原来根源在你这儿,夫人是想着法子给你送银子哩。”

  众人各自散了。

  等杜云萝到了花厅里,一眼就见到了神色愉悦的练氏。

  “这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练氏笑得舒坦,“都是以讹传讹,胡乱吓唬人。”

  杜云萝颔首:“可不就是这样嘛,夜巡的人手还是继续安排着,我们也巡上十天半个月的,就都太平了。”

  练氏重重颔首,赏出去的那点银子都是公中出的,数量也不多,谁也不心疼。

  初十夜里亦是一切如常。

  正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十一夜里,巡夜的婆子们瞧见了一闪而过的影子。

  “是不是看走眼了?”大清早,得了信的练氏沉下了脸。

  董嬷嬷连连摇头:“太太,昨儿个巡夜,奴婢也在其中,确实是看见了。”

  “那你给我说说,看见的是个什么样儿的?”练氏抬高了声音,一下子镇住了花厅里的婆子娘子们。

  董嬷嬷咽了口唾沫:“一闪而过的,奴婢没看清楚是什么样……”

  练氏咬牙,指着董嬷嬷就要发作。

  “二婶娘,”杜云萝拦了练氏,道,“等一会儿做法事的师父们就来了,等诵起经来,什么脏东西都不见了,您消消气吧。”

  练氏胸口起伏,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这才没有和董嬷嬷计较。

  她也没空一直跟董嬷嬷计较,师父们入府,练氏要带着杜云萝把事事都安排好。

  师父们被安置在前院的厢房里,这几间厢房离校场近,校场地方宽阔,做法事方便些。

  等准备妥当了,杜云萝才随着练氏一道回内院。

  “夫人。”

  走至半途,突然听见背后一阵脚步声,清脆的声音唤她。

  杜云萝转过身去,就见九溪小跑着过来。

  九溪笑容清慡,半大不小的,他还没开始窜个头,这会儿只与杜云萝一般高。

  九溪给练氏和杜云萝问了安,从怀中掏出一封厚厚的信来,道:“太太、夫人,世子和二爷送回来的家书,奴才刚刚才从驿馆取回来的。”

  练氏眼睛倏然亮了起来:“我这一直盼着呢,连诚那臭小子,都不知道我这个当娘的还有他那个媳妇的心思,都不记得寄信回来。喏!一会拆开看看,要不是连潇要写信,连诚定是想不起来的。”

  杜云萝抿唇笑了,从九溪手中接过家书,又添了赏银:“就晓得你机灵。”

  九溪捏着碎银子咧嘴笑了。

  练氏心急,可又不能在半途上就拆了,拉着杜云萝快步去了柏节堂。

  芭蕉打了帘子,练氏笑着迈进去,抬声道:“老太君,连诚和连潇送家书回来了。”

  吴老太君的声音传了出来:“赶紧拿进来我瞧瞧。”

  杜云萝把信jiāo到了吴老太君手中。

  吴老太君的眼神还很好,拆了火漆,抽出厚厚的一叠来。

  三张纸,并几个小一号的信封。

  吴老太君眯着眼看了看:“这两封是连潇给他娘和媳妇的,这两封是连诚给你和他媳妇的。”

  练氏堆着笑把信接了过来。

  杜云萝没有急着拿,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她抿唇笑了。

  吴老太君摊开了那三张纸,一字一字来回看了两遍:“说是一切都好,吃穿不能和府里比,但戍守边疆嘛,自然比不得京里讲究。”

  练氏接过信细细看了,这才轮到杜云萝。

  杜云萝快速看了一遍。

  信上说,除了三五不时的小打小闹,穆连潇到边疆之后,也和鞑子大战了一回。

  邵老将军坐镇中帐,穆连潇和穆连诚虽是侯门将后,但别说是领军作战的经验,自个儿都没上过战场,因此,正跟随邵老将军与其余骁勇善战的老将们学习,每日里除了cao练,也要遵照邵老将军的命令各处巡视。

  穆连诚到边疆之后自请为先锋,穆连潇亦不落人后,此番与鞑子大战,兄弟两人都是一马当先。

  杜云萝看得入神。

  周氏快步进来,道:“老太君,我听说他们兄弟两个送家书回来了?”

  周氏来得匆忙,外头又热,她的汗水沾湿了额发,不见平日里的端庄稳重。

  吴老太君知他心qíng,指了指杜云萝:“喏,在你媳妇手上。”

  杜云萝赶紧把信jiāo给了周氏。

  周氏捏着信纸,双手微颤,待看完了,紧抿着的唇才松开些,往上弯了个浅浅的弧度:“都是好样的,这份英勇果敢,对得起老侯爷,对得起他们父亲叔伯。”

  吴老太君眸色深深:“定远侯府的荣耀,都是马背上打出来的,自当一马当先。”

  杜云萝的心重重一跳。

  她记得穆连潇战死后吴老太君和周氏的悲恸,亦见过徐氏和陆氏的眼泪。

  每个人都是那样的伤心和痛苦,可她的记忆里,她从未见过她们眼中流露出过后悔和惧怕。

  支撑她们的是心中的骄傲和信仰。

  杜云萝突然想起从来吴老太君跟她说过的一句话。

  老太君说:“作为将门的女人,就要有父亲、丈夫、儿子一去不回的觉悟。”

  定远侯府不需要懦夫,也不需要懦“妇”,世袭罔替的爵位,必须要用胆略去换,即便是付出生命马革裹尸,也是荣光。

  战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给定远侯府几代忠烈抹黑。

  吴老太君一直都是这么教导子弟们的。

  杜云萝垂眸,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样坚qiáng的吴老太君,在知道老侯爷和儿孙的死的真相的时候,会是如何心境?

  第322章 家书(月票280+)

  练氏拿着穆连诚给他们夫妻和蒋玉暖的信回去了。

  家书让她心qíng舒畅,连之前耿耿于怀的巡夜事体都抛到了脑后。

  周氏打开了穆连潇给她的信。

  杜云萝自不会凑过去看,她只是观察着周氏的神qíng。

  周氏的嘴唇含笑,眸中几分担忧几分心疼几分自豪,那是母亲看到儿子成长时才有的神态。

  就像杜云萝曾经见过的,甄氏看杜云荻家书时的模样。

  杜云萝伸手取了属于她的家书来,以目光描摹着信封上的字。

  从前,穆连潇出征在外,也会经常寄家书回来,杜云萝心中闹脾气,拆开看过了就扔在一旁。

  好在,锦蕊细心,一一都帮她收了起来。

  在穆连潇死后的岁月里,杜云萝就是靠着这些家书寄托哀思,对着信上的字体一笔一划地写、一笔一划地练。

  她有大把大把无处消磨的时光,她能把穆连潇的字模仿得谁都分不出真假,可穆连潇不在了。

  而现在,一切都不同。

  杜云萝拆开了信,还未看内容,只是想到了穆连潇,她就觉得,那信中的墨香味都变得缱绻起来。

  抬眸悄悄看了吴老太君和周氏一眼,见她们没有盯着她,杜云萝才低着头看信。

  因着是给她一人看的,这封信的内容和刚才的大不相同。

  说了边疆那与京城截然不同的风光,说了巡视时偶然抓到的野兔,说了被城中奔放的姑娘追着跑的鸣柳……

  也说了他穿着她亲手做的中衣,亲手纳的鞋垫,合身又舒服。

  还说了他想她了,很想她。

  仅仅只是信上的几个字,就叫杜云萝的耳根子都烧了起来,唇角笑意掩都掩不住。

  她拿信纸挡着脸,心虚地探头又去看吴老太君和周氏,对上吴老太君的目光,杜云萝赶紧垂了眼帘。

  “这孩子!”吴老太君哈哈笑了,“连潇给你写什么了?叫你慌成这样。”

  周氏亦望了过来,目光温柔,笑道:“小夫妻两个腻腻歪歪的,我们当长辈的才不看哩。”

  这下,杜云萝连后背都烫了。

  她脸皮厚归厚,可也没厚到在吴老太君和周氏跟前,还能镇定自若的“腻腻歪歪”。

  吴老太君挥了挥手:“行了,不笑话你了,回去躲起来慢慢看。”

  杜云萝起身告退,在吴老太君和周氏的笑容里,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落荒而逃”。

  待回到了韶熙园,那如坐针毡的感觉才散了。

  没留人在跟前伺候,杜云萝掏出怀中的信封,从中取出被她收回去的信,歪在榻子上又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不知道边疆的风光到底有哪里不一样,没有亲眼所见,只看三言两语的描述,没法切身体会那壮阔之感;那只野兔定是叫穆连潇烤了吃了,他走前,他们两个还在说烤ròu,火上刚烤好的滋滋冒着油光的ròu最香最鲜,穆连潇答应过烤给她吃的,她连香味都没闻见,穆连潇就先吃上了,哼;还有追着鸣柳跑的姑娘,鸣柳长得就跟个姑娘家似的,细皮嫩ròu秀气极了,换身姑娘家的衣裳,谁都瞧不出真假来,什么样的姑娘没有自惭形秽,敢追着他跑?

  还有那些中衣、鞋垫,也不知道够不够穿了,若是破了,穆连潇就不说了,鸣柳和疏影不知道会不会补。

  杜云萝心里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甜蜜之中又带着担忧,以至于她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尤其是穆连潇说的想她了,让她整颗心都跳快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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