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瞟了眼院子里的水井。
穆连喻去了边疆,安娘子说没就没了,哪有这么巧的事qíng!
定是他们之间的龌龊事体露了馅。
七夕夜开始出现的影子,飘忽不定最后把所有人都引到了满荷园……
与其说是她向锦灵告密后的结果,不如说是苍术的鬼魂在作祟。
“一定是这样的……”紫竹打了个寒颤,“一定是她来报仇了……”
紫竹死死抱紧了怀中的包袱,全身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她把金镯的秘密告诉了锦灵,如今四爷离京了,安娘子没了,事体应该是过去了的。
就如同锦灵答应她的那样,夫人不会秋后算账。
她安全了。
可她没有一丁半点的放松和舒心!
紫竹颓然蹲在地上,咽呜哭了起来。
她怕啊,她是真的怕,毕竟,那是一条人命。
是她亲手把苍术推入了井中。
苍术是淹死的,没有出血,但紫竹呼吸之间一直会闻到一股子血腥味,浓得她几乎要吐出来。
每日里吃不下,睡不好,闭上眼睛都是那口水井。
紫竹甚至不敢靠近井边了,她怕一探头看下去,里头就浮着苍术的身影。
咚咚——
不轻不重,有人扣了大门。
李家大娘扯着嗓子喊她,紫竹摇摇晃晃站起来,过去拉开了一条门fèng。
门外来的是锦灵。
见紫竹满脸泪痕来开门,锦灵有些诧异,而后抿唇笑了起来:“大娘在家吗?街口韩家婶子请大娘下午去打马吊,我顺路过来,就帮着带句话。”
“娘在烧菜。”紫竹的声音闷闷的,把门又开得大了些。
锦灵进了李家,与李家大娘说了声,转身要走,衣袖就被紫竹拉住了。
垂眸看向紫竹,锦灵叹道:“怎么这般憔悴?还哭成这样。”
紫竹嗫了嗫唇,想挤出笑容却根本笑不出来:“嫂子,原来人命是这么沉重的东西……”
锦灵愣怔,良久,她叹息道:“是啊,就是这般沉重。就算府中不追究你,你也要为苍术的死付出代价的。”
紫竹的肩膀颤抖,她缓缓松开了锦灵的衣袖,蹲下身掩面痛哭。
锦灵本打算离开,见紫竹如此模样,她又蹲下身来:“记住,你有两条路,一是偿命,二是活着反思赎罪。
你若不想被府里抓回去偿命,就忍住眼泪。
你此刻的痛苦和害怕都是你在给苍术赎罪,直到你偿还gān净。”
紫竹的哭声顿住了,抬起头来,泪眼婆娑:“我知道了。”
中秋前,蒋家来送催生包。
杜云萝带着人在垂花门上迎了。
蒋玉暖的大嫂蒋邓氏笑着给杜云萝问了安。
一行人往柏节堂去。
蒋邓氏赔笑着与杜云萝套近乎,杜云萝神色淡淡,随口应上两声,一副不肯深jiāo的样子。
“待看过了玉暖,我再去给姨母请个安。”蒋邓氏道。
杜云萝斜斜睨她。
徐氏跟蒋家已经疏远了,对这位蒋邓氏……
杜云萝记得,从前的徐氏就极其厌烦她。
当时是练氏掌家,蒋邓氏想见徐氏也就无人拦着,直到有一回,杜云萝听说徐氏扬手泼了蒋邓氏一脸盆水,她才知徐氏对蒋家有多不喜。
徐氏xing格不偏激,她表达对蒋玉暖的不满的方式,也仅仅是不理人而已,能bī得她动手,可见蒋邓氏的那张嘴没说什么好话。
杜云萝不想让蒋邓氏去给徐氏添堵,可转念想到练氏,她浅浅笑了:“等见了二嫂就去吧。”
芭蕉请了蒋邓氏和杜云萝进去。
之前的事体狠狠打击了吴老太君,但老太君毕竟是大风大làng都过来的人了,养了小一个月,jīng神倒也不差。
等拜见了吴老太君,杜云萝又领着蒋邓氏去看蒋玉暖。
彼此见了礼,蒋邓氏拉着蒋玉暖进去梢间里说话,杜云萝坐在明间里,慢条斯理饮茶。
“如今是你那弟妹掌家?”蒋邓氏压着声音道。
蒋玉暖抚着肚子,道:“这是祖母的意思,我婆母又病着,她是嫡长房的媳妇,掌家也是顺理成章的。”
蒋邓氏啧了一声,摆摆手,道:“那是,人家是嫡长,是世子夫人,即便叫你一声嫂子,你也越不过她去。
只不过啊,府中人人都盼着你能在侯府里说得上话。
之前是你婆母掌家,我们都以为,你能跟着你婆母后头把中馈捏在手里呢。”
蒋玉暖脸上一白:“这种话,嫂嫂下回还是莫要讲了,传出去,徒生是非。”
“行,我不讲,反正你是个明白人。”蒋邓氏拍了拍蒋玉暖的手,“说说你这肚子,稳婆请了没有?奶娘寻好了没有?”
蒋玉暖一一答了。
第333章 姨母
顾忌着杜云萝等在明间里,两人没有说很久。
蒋玉暖送了蒋邓氏出来,目送蒋邓氏与杜云萝离开,她倚在门上,许久未动。
“明白人?”良久,蒋玉暖自嘲一般地笑了起来,最后化作了一声轻叹。
杜云萝引着蒋邓氏往徐氏那儿去。
蒋邓氏堆着笑,道:“刚才我与玉暖说生孩子的事体,夫人还未怀上,我就不当着你的面说那吓人的话了。”
杜云萝挑眉,淡淡道:“生孩子是鬼门关,也难怪蒋家嫂子如此上心。嫂子说得很吓人吗?会不会吓着我二嫂?”
蒋邓氏笑容一僵,gān巴巴道:“为母则刚,她脑子里只有平平顺顺把孩子生下来,顾不上怕了的。”
“说的也是。”杜云萝应道。
徐氏并不在屋里,底下人说她到陆氏那儿吃茶去了。
蒋邓氏面上闪过一丝遗憾:“既如此,那我也就不打搅姨母了。”
这厢杜云萝送走了蒋邓氏,那厢风毓院里的练氏就得了信。
“连诚媳妇的娘家大嫂来过了?去了柏节堂,又去了尚欣院,最后去见三弟妹没见着,就这么回去了?”练氏瞪着眼睛问董嬷嬷。
董嬷嬷缓缓点了点头。
练氏靠着引枕,用力摇了摇手中蒲扇:“她知不知道我病着?”
“知道。”董嬷嬷硬着头皮答道。
练氏把蒲扇重重拍在了罗汉chuáng上:“是我病中晦气,还是她没把我放在眼里?我这个正经婆母跟前没来露面,到想着去见三弟妹。”
董嬷嬷吞了口唾沫,犹豫了一番,到底没把“毕竟是姨母”的话给说出来。
中秋佳节,依着规矩,吴老太君、杜云萝以及穆连慧是要进宫请安的。
穆连慧从前一夜开始就卧chuáng不起,不能拖着病体进宫,便在家中养病。
杜云萝陪着吴老太君进宫。
来磕头的外命妇依着身份品级,给皇太后、皇后磕了头。
在人群之中,杜云萝头一次见到了景国公府的新夫人,她不过二八年华,挺着肚子,脸色红润,跟在老公爷夫人身边,笑容亲切又和蔼,语速不急不躁,很是稳当。
仅仅只看模样,不像是个进府后就急着改朝换代却把中馈弄得乱七八糟的愚笨之人。
老公爷夫人待新夫人和气,婆媳之间看起来融洽极了。
杜云萝观察了会儿,突然就有些悟了。
原来是她们错看这位新夫人了,愚笨的人不是新夫人,应当是老公爷夫人。
老公爷夫人卸磨杀驴,把廖姨娘踢到了一边,自是不肯再让廖姨娘的人占着管事的位子。
新夫人顺着老公爷夫人的意,胡乱折腾了一番,而后费了半年多才算理顺了中馈之事。
如此不算“聪慧”也不“愚笨”的新夫人成了老公爷夫妇与小公爷的新宠,等她生个儿子出来……
就跟廖姨娘想得一样,这景国公府的内斗会非常热闹。
外命妇之中不乏上了年纪之人,受不得劳累,陆陆续续就回府了。
吴老太君也打算回去,慈宁宫的姑姑却来请了。
慈宁宫里,皇太后和皇太妃盘腿坐在罗汉chuáng上,中间几子上摆了一碟月饼,南妍县主坐在下首处。
吴老太君和杜云萝请了安。
皇太后心qíng不错,指了指南妍县主:“这孩子似是有了,刚咬了一口月饼就吐了,哀家使人请太医去了。”
吴老太君赶忙道着恭喜。
杜云萝看着笑容中含着羞涩的南妍县主,不由也弯着眼笑了。
从前,南妍县主没有生过一儿半女,她也不愿意给瑞王李享生孩子。
重来一次,她得偿所愿嫁给了李栾,对于孩子的到来一定是盼望的。
只是……
若瑞王依旧一意孤行,李栾弑父,南妍固然会陪着丈夫永守皇陵,只是孩子……
骨ròu分离之苦,南妍是否真的狠得下心?
杜云萝犹自想着,外头通传了一声,太医进来行了礼。
太医给南妍县主请脉,而后起身道喜。
皇太后喜笑颜开,合掌连连念了佛号,又是赏赐又是夸赞的,把南妍县主都闹了个脸红。
吴老太君漫不经心瞥了杜云萝一眼,她记得杜云萝前阵子说过自个儿身子寒。
杜家请的医婆说还未到要用药的地步,吴老太君也就没有再请大夫。
今日正好有这个机会,吴老太君笑着道:“皇太后如此高兴,实在叫人眼红,我这府上的嫡长房什么时候也能续上香火?”
皇太后哈哈大笑:“云萝,你祖母是在说你哩。”
这种时候,这种话题,杜云萝只能垂头不语。
“皇太后,可否请太医也替连潇媳妇请个脉?给她个方子调养调养身子骨,等连潇回来,我也好长着脖子等着。”吴老太君道。
皇太后自是准了。
杜云萝略有些惊讶,见吴老太君冲她颔首,她还是伸出了手腕。
太医请脉时,杜云萝心中不由哀叹,穆连潇出征后她就再没有服用过jī汤了,若不然,正好看看这位太医会说些什么,要是个胆大的,就能把问题指出来了。
“老太君,”太医道,“世子夫人的身子没什么问题,是药三分毒,夫人无需用药调养,只要平日里活动活动筋骨,注意劳逸,就会有好消息的。”
吴老太君闻言,又问:“身子骨也没有偏寒?”
太医笑道:“没有,老太君若是想增qiáng夫人的底子,不如让夫人用些乌jī汤、红枣之类补气血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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