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金宝家的跟我讲,让我莫急,日子浅的时候看不准。
这就等到了今日里,请了医婆过来,说是真有了。”
杨氏听得喜笑颜开,如此听来,应当是准了的,她赶忙道:“洪金宝家的来报信,我让人去请冯医婆了,我自个儿是半刻也坐不住,催着你嫂嫂一道来。”
颜氏抿唇直笑:“五姑,母亲可高兴坏了,比我怀上的时候还高兴,我啊,都眼红了。”
“酸不溜丢的!”杨氏笑着啐了她一口,“你怀端哥儿的时候,我问你qíng况,你红着脸说不出口,你看看你妹妹,说得多明白。”
颜氏笑着垂下了眼。
杨氏又与杜云萝道:“都要当娘的人了,可不能再想着什么脸皮不脸皮的。
你是头一胎,没有经验,每日里到底是个什么感觉,都要大大方方说出来。
伯娘到底养过孩子,也照顾过大肚婆,无论好坏都可以告诉你,总比你稀里糊涂得qiáng。
是了,你该告诉洪金宝家的,她就在你身边伺候,与她说最快了。
千万记着,不能自己乱想。”
杨氏仔仔细细吩咐着。
怀孕的妇人心qíng起伏古怪,特别是头一胎,自己弄不清好坏,还总会胡思乱想。
杨氏是过来人,特特嘱咐杜云萝。
杜云萝莞尔,娇声道:“伯娘,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就是脸皮厚。我母亲和大姐总说,我的脸皮都能熬阿胶了。您放心吧。”
颜氏忍俊不禁,杨氏哭笑不得。
正说着话,冯医婆来了。
杜云萝抬眸打量她。
冯医婆四十岁出头模样,穿着半新不旧的褙子,一条回字暗纹的石青色马面裙,头发梳得整齐,cha了一根乌木簪子,通身上下再无其他首饰,提着一只药箱。
冯医婆福身行礼:“夫人、奶奶、娘子。”
杜云萝抬眸看杨氏。
杨氏介绍道:“冯医婆的医术不错,平日里我们有个头痛起热的,都请她来看看。”
杜云萝颔首,晓得了杨氏的意思。
杨氏没有跟冯医婆透露过杜云萝的夫家身份,只说是娘家侄女,因此冯医婆称她为“娘子”。
这大抵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冯医婆从药箱里取出了大迎枕给杜云萝垫手。
诊脉时,杜云萝从冯医婆身上闻到了淡淡的药香。
冯医婆诊了,又问了杜云萝几句,起身道:“恭喜娘子,月份虽浅,但的确是怀上了。
从脉象看,算是平顺康健的,只是毕竟没有坐稳,娘子这些日子要多歇息注意。
我给娘子开个方子,娘子先吃起来。”
杜云萝颔首,锦蕊带着冯医婆去写方子。
杨氏低声与杜云萝道:“我知你不爱应酬,就没有说透。”
杜云萝轻咬下唇。
以她的身份,若是说透了,昌平伯府下帖子都不会略过她。
宣城之中的官夫人们,只要是能搭上一条线的,就算没有溜须拍马的打算,逢年过节也要来露个面。
杜云萝不喜欢那些。
更重要的……
杜云萝眸子一转,杨氏不会主动让昌平伯府知道她的身份。
杜怀让盯着昌平伯,这也是穆连潇奉旨要做的事qíng。
若昌平伯是个老实的,就在岭东地界做个闲散勋贵,他就不会把目光落到调任山峪关的将士们身上,也不会去留意穆连潇,更不会注意杜云萝的到来。
可杜云萝知道,昌平伯是要反的。
杜怀让和穆连潇暗地里观察他,昌平伯也在暗地里提防着,昌平伯府对杜云萝的qíng况多少也有些掌握。
知道却不说破,两厢观望着。
杜云萝不怕昌平伯府观望,与他相比,还是穆元谋和练氏夫妇更让她记挂。
冯医婆写好了方子,锦岚跟着去抓药。
杨氏柔声与杜云萝道:“我琢磨着,等坐稳了之后,再给京中去信。”
杜云萝抿住了唇,半晌缓缓道:“您是怕……”
“你刚刚两个月,到三个月的时候去信,等京中收到,再琢磨琢磨,这十月怀胎都过了一半了,无论那边动什么主意,等京里的人手到了岭东,你也离临盆不远了。”杨氏细细分析给她听。
杜云萝心中一暖,朝杨氏笑了。
杨氏这是把责任都揽在了肩膀上,杜云萝感激杨氏的这份心。
不急着往京中报信,但杜云萝迫切想让穆连潇知道。
待送走了杨氏和颜氏,杜云萝寻了九溪来。
九溪已经听说了,进来之后就咧着嘴给杜云萝行了个大礼道喜。
杜云萝咯咯直笑:“去山峪关跟世子报一声。”
九溪连连点头:“夫人放心,奴才马上就出发,爷知道了,肯定乐坏了。”
杜云萝莞尔。
她怀孕了,就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穆连潇高兴,而二房那里肯定是不高兴的。
不高兴也拿她没办法,练氏的手一时半会儿还伸不到岭东来。
九溪正要退出去,杜云萝心思一动,吩咐他道:“若世子要往京里报信,就跟他说,我已经报了,让他只管放心。”
九溪前脚刚走,后脚锦蕊就端了汤药过来。
“您放心,锦岚又跑了两家药行,确定了药方是安胎药。”锦蕊道。
杜云萝仰头饮了,又含了一口蜜煎。
嘴里苦味散去,留下甜甜味道,杜云萝不由勾起了唇,笑了。
“尝着不够甜。”杜云萝嘀咕着。
她的心qíng,可比这蜜煎甜多了。
两世为人,终于怀上了属于她和穆连潇的孩子。
即便月份还浅,还感受不到孩子的存在,但杜云萝的心中已经欢喜极了甜蜜极了。
她靠着秋香色绣金钱蟒的引枕,眯着眼睛想,穆连潇知道的时候,会有多高兴呢。
会不会像邵元洲一样,乐得走路都撞柱子?
她舍不得他撞柱子呢。
第375章 遗憾
山峪关的夜色与京城不同。夜风极大,站在城墙上,铠甲头盔挡住了不少风,可chuī在脸上依旧阵阵生痛。
眼前的戈壁huáng沙在月夜之中依旧看不真切,唯一叫人喜欢的只有这星空,在月色之下依旧不掩璀璨的漫天星辰。
与北疆糙原的星空很像,又有些许不同。
穆连潇记得他在信中给杜云萝说过那星空,杜云萝很是向往。
想起娇妻那比星星还灿然的杏眸,穆连潇不知不觉露了笑容。
鸣柳已经在镇子上寻好了院子,比不得宣城的小院,更比不得京中,但已经是这边境之地难得的好房子了。
等准备齐全家具,就接杜云萝过来住上几日,满足她想看城墙、荒漠、星空的心思。
穆连潇在城墙上走了个来回。
守夜的士兵们站得笔直,目光直视前方。
huáng大将军御下严格,即便是三五年都遇不到鞑子的山峪关,兵士们也没有偷懒。
穆连潇见到了叶毓之。
来山峪关几月,叶毓之身上的那股京城勋贵公子的温润气质散了不少,整个人叫这大漠的狂风chuī黑了些,也jīng壮了些。
除了偶尔被huáng纭和穆连潇拖着吃顿好的,平日里,叶毓之与一般士兵同住同吃,一道cao练戍守。
叶毓之坦然处之,反倒是兵士们在最初时候很不适应,躲着叶毓之不与他来往。
直到有人请叶毓之写了家书。
兵士们几乎都是穷苦出身,没有念过书,能写自己名字的就已经算不错的了。
军营里能写能念的多是将领,兵士们不敢去劳烦,便有人想到了叶毓之。
叶毓之为人慡朗,又有心与他们处好,便帮着写了。
有了一人就有两人,慢慢的,叶毓之算是融入了现在的生活。
穆连潇倚着城墙,低声问他:“手上的伤好了吗?”
叶毓之抬起手来挥了挥:“好了。”
夜色渐渐散去,天边吐了鱼肚白。
换防的兵士们上了城墙,穆连潇不疾不徐步下城楼,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鸣柳打了水给穆连潇梳洗,嘴中说着家具的事体。
“听起来差不多了,”穆连潇把帕子丢回水中,活动活动筋骨,“让疏影接着办吧,你去宣城接夫人过来。”
鸣柳应下,从屋里退出来,刚要把水倒了,就见九溪风尘仆仆地推开了院门。
“你怎么来了?”鸣柳问他,“夫人又让你给爷捎好吃的了?”
九溪瞪了他一眼,自己憋不住,咧嘴就笑了:“等着领赏钱吧。”
鸣柳一脸莫名,摸着脑袋要进去禀穆连潇,九溪已经一溜烟地跑到了门外,抬声叫了声“爷”。
穆连潇脱了鞋要歇一会儿,听见九溪声音,他又从炕上坐了起来。
九溪笑嘻嘻行了礼:“爷,奴才是来报喜的。”
穆连潇的心咯噔一跳。
报喜?
宣城那儿有什么喜事是能让九溪日夜兼程赶来山峪关的?
他的心中划过一个念头,只觉得那扑通扑通跳跃的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了。
应当是杜云萝怀上了吧?
算算日子,若要诊出来,大抵就是现在了。
他真的要当父亲了?他的云萝,要给他生孩子了?
穆连潇不由攥紧了拳头,压着激动qíng绪:“是不是夫人有喜了?”
面上虽平静,可声音的起伏出卖了穆连潇,他既紧张又欢喜。
鸣柳跟着九溪进来,见自家世子这般反应,他吞了口唾沫,暗暗想,要是九溪敢说不是,大概会叫世子一脚踢在屁股上。
九溪猛一阵点头:“爷料事如神,就是夫人有喜了,请了两位医婆诊脉,都说有了。”
穆连潇的沉沉的眸子蓦然有了笑意,而后越来越浓,满上了唇角。
他几乎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杜云萝真的有了,他离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不远了。
穆连潇笑容满溢。
九溪和鸣柳纷纷贺喜。
穆连潇问了些杜云萝的事qíng,可妇人家的状况,九溪哪里知道,他就只能挑他知道的说。
说夫人难以置信,说夫人高兴坏了,说夫人巴不得立刻让爷知道,想让爷也高兴高兴。
穆连潇认认真真听着,听到后来,心中的欢喜悄悄散了,余下的是心疼和愧疚。
这个时候,他该陪在她身边,与她一块分享这喜悦心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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