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模样,我在京中也经常出入相熟的官家后院,见过不少名门贵女,可真论起模样来,杜五姑娘可是数一数二的。”吴夫人笑着道,“鹅蛋脸儿,一双眼睛会说话,娇俏极了。”
练氏抿唇直笑:“能叫夫人这般夸奖,可见是真的好模样了。”
吴夫人本想再夸上几句,转眸见周氏神色淡淡,而吴老太君的眉梢微微一动,她心中咯噔一下,醒过神来。
做婆母做长辈的,对媳妇的要求,可不单单是美貌,反而,过分貌美在她们心中,未必是好事。
吴夫人对杜家感觉不错,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失言而让杜云萝在吴老太君与周氏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赶忙道:“不单单是模样好,xing子也稳妥规矩。老太君,就是我们家乡那儿总说的‘端得住’。”
“哦?”吴老太君放下手中茶盏,颇有几分好奇,“我们之前还听说,她xing子活泼不沉闷。”
“哎,到底才豆蔻呢,又是家中明珠,在爹娘跟前撒娇逗趣,活泼一些也是寻常。老太君看看我家那四丫头,前回摔了一跤,在您跟前装的跟没事人一样,回去就抱着我又哭又闹的,我撩起她裤腿一看,就破了点儿皮,不知道的呀,还当是崴了脚呢。”吴夫人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吴老太君颔首:“也对,我跟前啊,就是一堆皮糙ròu厚的小子,气得人恨不得日日打一顿,倒是忘记了姑娘家不同,那就是个宝贝疙瘩呢,关起门来,能作死作活一个下午呢。喏,元敏小时候不就是那样的?”
穆元敏是吴老太君唯一的女儿,想起她小时的事体,吴老太君的笑容不禁温柔了许多。
吴老太君又问了些杜家的事体,晓得吴夫人这一次去,事事顺利,也就放心许多,偏过头与练氏道:“我虽没有见过这孩子,但你们都说好,那应当是不错的。”
杜云萝这个侄媳妇,是练氏亲自挑的,真实心思自不能与吴老太君说,但如今顺利定下,练氏也不由放松下来,道:“您放宽心。”
一直没有出声的周氏柔声开口:“事到如今,我这心也算放下了一半了。活泼些,总比死板又木讷的qiáng。”
这是句大实话。
吴老太君深深看了长媳一眼,她知道周氏的意思,这些年连番打击之后,定远侯府死气沉沉,若有个爱笑爱说话的新媳妇,也能多些喜气。
练氏心思敏锐,眼骨子在吴老太君和周氏身上转了转,合掌道:“说真的,府中太久没办过喜事了。老太君,不如年内就替连诚娶玉暖过府吧。”
吴老太君的笑容僵了僵,深深看着练氏,脑海里浮现出那梨花带雨的纤弱身影,良久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你做主吧。”
练氏垂眸应了。
等练氏送了吴夫人出去,周氏犹豫着道:“玉暖的事体,老太君……”
吴老太君摆了摆手打断了周氏的话,语调低沉又疲惫:“你与元铭媳妇说一声,她总该知道的。”
周氏暗暗叹息,点头应了。
此时的杜府莲福苑里,苗家九太太也已经回来了。
夏安馨出阁的日子定在了来年五月,还有差不多一年工夫,仔细算起来,并不算赶。
夏老太太格外满意,唠叨了苗氏几句,又提起了杜云瑛的婚事。
“你也别怪我一直拖着,我也是盼着云瑛能嫁去好人家,府上的qíng况你是最晓得的,我们毕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若是老太爷还在朝中任职,云瑛挑人家哪会这般麻烦?”夏老太太叹息摇头,风光都是过去的,自从杜公甫去了官身,这么些年下来,杜家总归是下坡路,“现今,云萝高嫁,靠着这一层,多少好一些。”
苗氏一口气憋在胸中,笑容有些讪讪。
她是希望杜云萝高嫁后能让杜家更进一步,可夏老太太说得如此透彻,更点出杜云瑛的婚事也要靠杜云萝提携,就让她有那么点儿不舒服了。
想起杜云瑛及笄礼时,那些登门的太太奶奶们的言语,苗氏垂在身侧的手不禁紧紧攥了起来。
那些人,想与定远侯府拉上gān系,又不肯让自家姑娘“以身犯险”,见杜云萝高嫁,就在杜家姐妹之中打心思了。
苗氏忿忿,他们也不仔细想想,便是他们肯把姑娘送去定远侯府,定远侯府也未必会要呢。那种投机的人家,她还舍不得杜云瑛嫁进去呢。
只是这些话,不能当着夏老太太的面说,苗氏低眉顺目,做了几个深呼吸,道:“老太太为云瑛考量得多,媳妇心中是知道的。”
夏老太太哼笑一声:“行了,不说这些了,我们也没有心急火燎地要送云瑛出门,不用急着就定下来,多想想多打听打听,总错不了。”
苗氏嘴上应了,心中依旧有些着急。
第43章 东宫
入夏后一日热过一热,不过才又过了六七天,这天气就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虽也是雷雨阵阵,也依旧扫不去暑气,夏老太太熬不住,莲福苑里早早就摆了冰盆。
苗氏会打算,又熟知京城气候,六月半时就是如此炎热,这接下去的两三个月,怕是不好熬过的。
杜府里在冬日里储了不少冰,苗氏又使人匆匆去外头再置办了一些,可到底还是不敢放开了手脚,只给莲福苑里添上了,其余各处都先忍一忍。
廖氏热得够呛,背地里没少说苗氏小家子气,可当着夏老太太的面,到底是不敢抱怨的,毕竟,她心底里也晓得,不仔细打算着,真等到八月里,只怕是捧着银锭子都寻不到冰来。
莲福苑里凉快些,夏老太太便把一众姑娘们都唤了来,也免得她们受罪。
杜云萝与杜云茹坐在窗边,一边分着绣线,一边咬耳朵。
杜云瑛打了会儿络子,也凑过去说了几句。
余下杜云诺一个,她心知为了前几回的事体,姐妹们嘴上不说,心里都在恼她,也不过去贴人家冷脸,陪着杜公甫逗芽儿。
小铃铛声声脆,芽儿那绿豆一样的眼睛盯得直转,又不住叽叽喳喳叫唤。
夏老太太闭着眸子养神,语气不耐道:“这么热的天,你还逗它做什么?越叫越烦。”
杜公甫摇了摇手中铃铛:“心静自然凉。你甭瞎cao心,自然就舒坦了。”
夏老太太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这是她爱瞎糟心吗?底下这么多小子姑娘,她不cao心还怎么办?也学杜公甫一样当个甩手掌柜整日里逗鸟儿玩?
夏老太太张了张嘴,当着几个姑娘的面,到底没有和杜公甫呛声,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苗氏打了帘子进来,全了礼数后,道:“老太爷、老太太,今儿一早,庄子上送来些新鲜瓜果,媳妇让人在井里镇着了,一会儿取来解暑。媳妇想着,若是七八月里还是这般热,不如老太爷与老太太去庄子上住上一阵子?城外兴业庄子年前才翻修过,媳妇再使人去收拾收拾。”
这番话说得夏老太太心动了。
兴业庄子是她的陪嫁庄子,就在城外山上,原本也不图它出产,看中的就是风景宜人,冬暖夏凉。
“说得在理,提前使人过去吧,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就算是不去,也没什么gān系。”夏老太太吩咐道。
杜公甫哼了一声:“瞎折腾!”
苗氏垂着头,只当是没听到,总归夏老太太应下了就好了。
杜云萝听着他们说话,多少也想起来些前事。
从前的这个夏天,也是如此炎热。
夏老太太早早就定下了要去庄子上避暑,计划等杜云茹出阁时才回京。
杜公甫和夏老太太恼了杜云萝,便没有带二房的人,只带杜云瑛和杜云诺去了山上。
住了半个多月,杜云萝在寺中落水,两位老人才匆忙赶回京城里。
这一回……
夏老太太定是会唤上她的。
杜云萝打心眼里不想随着去庄子上。
住在庄子里,她还怎么陪着甄氏与杜云荻去法音寺上香?
还怎么遇见穆连潇?
这要是错过了,还不知道……
“再不仔细些,可要打结了。”杜云茹轻轻拍了杜云萝的手。
杜云萝回过神来,低头看手中的线,果真是要劈坏了,她赶紧补救起来。
外头一阵脚步声,来人匆匆入了东稍间,杜云萝只觉得一股热cháo扑面而来,定睛一看,是回事处赵管事的婆娘,也就是前世求走了锦灵的婆子杜云萝见了她,心中狐疑一片,赵家的怎么心急火燎地就来了?
夏老太太皱了皱眉头,许嬷嬷会意,抬眼见赵家的满头是汗,重话也就有些说不出口了,只淡淡道:“赵家的,老太太屋里的规矩,你是不晓得吗?”
赵家的赶忙掏出帕子,背转过身,在脸上胡乱抹了抹,堆着笑容回转过来:“奴婢晓得这是坏了规矩的,只是事qíng紧急,奴婢又一时寻不到二太太,这才赶来了莲福苑。”
许嬷嬷颔首,示意赵家的说下去。
赵家的看向杜公甫,道:“门房上来报的,说是东宫的轿子已经入府,就候在二门外头了,太子殿下请老太爷入宫。”
杜公甫的手微微一颤,手中铃铛响成一片,他直直看着赵家的:“殿下的轿子?没有弄错?”
赵家的猛点头:“老太爷,咱们门房上的再是糊涂,也不会认错了东宫的对牌。再说了,来接您的是太子身边的曹公公,哪个不认识呀。”
杜公甫还未反应,夏老太太已经坐起身来,催着丫鬟们道:“还不快伺候老太爷更衣!”
莲福苑里瞬间忙碌起来。
杜公甫卸任多年,没有官服可穿,许嬷嬷翻出了一套簇新的袍子来,又让兰芝在院子门口备下软轿。
这个当口,几个姑娘自不会凑过去添乱。
杜云瑛愕然与姐妹们道:“好端端的,殿下怎么就请祖父进宫了?祖父卸任后,除了最初的一两年,就没入过宫吧?”
杜云萝亦是一头雾水。
前世时,杜公甫直到老死,都没有再和东宫那儿有过什么往来,这次怎么就……
可她相信,门房上是断断不会认错的。
杜公甫任太子太傅多年,虽是卸任了,但门房上绝不会不认得东宫的对牌,而曹公公又是殿下身边的红人,若是出了乌龙,回头苗氏能把门房上的都一窝端了。
杜公甫心中忐忑,脚下却不敢耽搁,拄着拐杖上了软轿,一路往二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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