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是在沙漠里伤的,鸣柳找到爷的时候,已经处理了一遍了,可沙漠里全是沙子,根本弄不gān净,只能将就。
前两天军医再处理的时候,就要把沙子都清出来,所以夫人这会儿看上去,伤口还很新。”
杜云萝听得连连倒吸凉气。
把已经慢慢合起来的伤口再弄开来,也难怪那夜穆连潇会痛得发出声音来了。
光是想象那副qíng景,杜云萝就觉得双腿发软。
怪不得穆连康不许她进去看呢。
军医重新替穆连潇包扎好,与杜云萝道:“夫人,世子的伤口愈合得还不错,出血的地方不多,每两天换一次药,等半个多月,就能好了。”
这个好,仅仅是说伤口,穆连潇想恢复jīng力,可能还需要调理一些时日。
如此一来,他们是无法在年前抵达京城了。
杜云萝道了谢。
穆连潇睡到晚饭前醒来,他底子好,养了几日,不至于再昏迷似的睡了。
除了清粥,还能吃些其他东西了。
他能抬手摸了摸杜云萝的脸,可杜云萝依旧不许他乱动,吃饭用药都亲自喂他。
穆连康回到山峪关,来看了穆连潇一回,见他比前几日好多了,不由也松了一口气。
“还好是把你找回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京里去。”穆连康叹道。
找到了失踪八年的他,却要把穆连潇丢了,家中长辈还怎么吃得消。
穆连潇笑了:“全靠大哥。”
要不是之前穆连康的马受伤,他借了穆连潇的马在大漠里穿行探路,那马儿又怎么会识得回山峪关的路?
那就算鸣柳找到了穆连潇,他们两个也只能迷失在大漠深处了。
穆连康也笑了,道:“是我们兄弟两个都命不该绝。”
之前穆连潇伤重,穆连康没有问过他失踪的事儿,这会儿见他jīng神还不错,便开口询问。
杜云萝抬眸,不由也竖起了耳朵。
穆连潇缓缓说了经过。
当日古梅里城外迎击北疆归来的鞑子,双方战事激烈。
那些鞑子在发现古梅里城陷落之后,军心动摇,没有坚持多久就纷纷溃散。
穆连潇自然不能给他们退出战场、另寻绿洲、重整旗鼓的机会,便领兵追了上去。
到这里的一段与穆连康的记忆相同,当时鞑子四散,huáng纭、穆连潇以及几个副将、先锋各自领人追击。
穆连康是跟着穆连潇的,可追着追着,前头逃跑的鞑子越来越少,穆连潇的身影也不见了。
他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周身的将士很多,一眼没有瞧见也不奇怪。
直到收整军势要退回古梅里时,才发现穆连潇不见了。
鸣柳当即就要去寻,被穆连康拖回了古梅里,待确定穆连潇真的不见了之后,才问huáng纭要了一小队人马,带着gān粮和水,进了沙漠寻找。
穆连潇说了他的状况。
在追击时,他的背后中了一刀,力气极大,直接砍穿了身上的银甲。
他拿银枪回身挑去,将身后之人刺于马下,却有一鞑子翻身上了他的马。
那鞑子似乎是坠下马的,伤势不重,就是失了坐骑。
原本是想夺穆连潇的马,只是认出了穆连潇的身份,就要以他为质,替鞑子谋些好处。
毕竟,以定远侯府的声望和穆连潇的世子身份,他又为大军将领,就算成了一具尸体,朝廷也要把尸体赎回去。
即便换不回古梅里,换些过冬的粮食还是够的。
因此那鞑子没有把穆连潇扔下马。
穆连潇失血过重,神智不明,等他好不容易醒过来,已经不知道身处在大漠的何处了。
这鞑子还没有找到他逃出来的伙伴,点了一堆火取暖。
穆连潇继续装出未醒的样子,直到鞑子打盹,才睁开了眼睛。
他原是想翻身上马直接离开,只是长枪在那鞑子手中,穆连潇不想把父亲留下的长枪遗落,忍着背上的伤qíng靠过去,先下手为qiáng。
若是没有受伤,偷袭这鞑子定能全身而退,可他实在虚弱,与那鞑子战了一场才杀了对方,自己身上又添了不少伤口。
拿走了鞑子所有的水和粮食,穆连潇咬着牙翻身爬上了马背。
起初几天还清明,后来就越来越迷糊,只靠一口气顶着。
直到遇见了鸣柳。
穆连潇说说停停,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事qíng说完。
后头的事qíng,穆连康和杜云萝都知道了,是鸣柳照顾着穆连康,两个人依靠马儿寻路,最后遇上了穆连康和疏影。
至于疏影身上的伤,似乎是他在戈壁上遇见了几个逃出来的鞑子。
疏影想追问穆连潇的下落,与鞑子打了起来。
第456章 歪理(淸渃溪和氏璧+)
穆连康皱眉,目光沉沉,斟酌着开了口:“阿潇,你是说,那刀是从你背后砍来的,你往后回枪将他挑落马下?”
穆连潇点头。
杜云萝紧紧捏住了椅子的护手,关节紧得发白。
穆连康皱眉,追击战,一般不会从背后受伤,即便越过了几个鞑子,他们满脑子都是逃命,不会出手攻击。
“阿潇,你挑落的人是鞑子吗?”穆连康问道。
穆连潇垂眸,沉默良久,道:“不是,我虽然没有看清他的样子,但他不是鞑子。”
他们和鞑子的铠甲是截然不同的,若是混战时,许是有误伤的状况,但追击时,基本不可能出现。
穆连潇很清楚,那人想要的就是他的xing命。
可惜,他虽杀了那jian人,但鞑子翻上了他的马,以至于穆连潇根本没有看清那jian人的脸。
“是内jian?还是……”穆连康犹豫着开口。
穆连康还不清楚,当年他的失踪不是意外,因而不知道侯府里的权利争夺,并没有往那处想。
可杜云萝知道,她咬紧了后槽牙,这人定是二房派来的,潜伏在军中,与普通兵士无异,他跟着穆连潇出兵,在战场上偷袭穆连潇。
和前世的手法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是用箭,一个是用刀。
在战场上出事,根本无处可查。
而这jian人能在事成之后全身而退,他若不死,甚至可以躲进沙漠,亦或是留在古梅里,化身成一个城中的汉人商客。
穆连潇抬眸看了杜云萝一眼。
只看杜云萝的神色,他就明白杜云萝在怀疑谁。
穆连潇也是怀疑的,在大漠里最艰难的那几天,他一直在想,真是他二叔父下手的话,他不能活着回京,那杜云萝和延哥儿以后要怎么办?
为了爵位,穆元谋能害穆连康,能害他,难道会放过他的妻儿吗?
一想到这一点,穆连潇就不能泄气,他坚持又坚持,就像杜云萝说的,他爬也要爬回来。
“我不确定。”穆连潇道。
他还不能跟穆连康解释,只有等他见过穆堂之后,两兄弟才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穆连康抿唇,这次奇袭古梅里大败鞑子,但他们这边的损伤也不小,只从战死的人当中去寻找,怕是很难找到答案。
再说了,也不是每一个战死的人,都会被记住名字。
这个事qíng,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结果来,穆连康宽慰了穆连潇几句,道:“我明日回小镇一趟。”
穆连潇点头。
等穆连康离开,穆连潇轻声唤杜云萝,道:“你觉得是二叔父?”
杜云萝苦笑,道:“我只能想到他,若不是他,还会是谁?”
想要穆连潇死在战场上的人,除了鞑子,就是二房了。
穆连潇战死,带给定远侯府的是鲜血换来的荣耀,能让侯府在京中屹立不倒,而二房也挪开了他们夺爵之路上的一座大山。
“我没有看清那人的模样。”穆连潇道。
杜云萝摇了摇头,握着穆连潇的手,沉声道:“没有看清就没有看清吧,只要你活着回来了,别的都不重要。”
杏眸温柔,如有水光,穆连潇在她的眼底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叹道:“我说过的,一定会回来。”
杜云萝眸子一转,轻轻哼了一声:“你也说过的,不会受重伤……”
穆连潇微怔,这是秋后算账了?
杜云萝却侧过了身子,额头抵住了他的头:“只要回来了就好。”
穆连潇含笑。
两人静静抵了一会儿,杜云萝才缓缓拉开了距离。
穆连潇斟酌着与她道:“我要坐上马车,少说也还要一旬,路上行得慢,等回到京城,大概都已经过了上元了。
京中等着我们回去,迟迟不归,祖母和母亲会担心的。
不过,我这个伤qíng,也不能与她们说实话,要不然,这个年都要过得不踏实了。
云萝,你替我写封信回去,就说奇袭之后,山峪关还有些事qíng要处置,我们出发迟了,要晚些才到京里。”
杜云萝看了眼穆连潇的手,他如今根本握不住笔。
“我仿写你的笔迹?”杜云萝问他。
穆连潇点头。
若不是他的笔迹来写这封信,周氏一定会疑惑的。
杜云萝应了,让锦蕊伺候了笔墨,以穆连潇的笔迹写了家书。
上头也不说其他事体,就说奇袭成了,一切安好,待过些日子就返京。
杜云萝把信jiāo给了九溪。
穆连潇又养了几日,能够自己站起来活动活动了,唯一的状况就是他的背有些弯,不似从前一般挺拔。
杜云萝很是担忧,穆连潇宽慰她:“伤口还没有完全好,我不敢使劲,等好了就直了。”
十一月的山峪关落了大雪。
等军医确认之后,穆连潇拆掉了身上最后的一些布条。
他背上留下了长长的刀伤痕迹,与这处相比,其他那些骇人的伤痕似乎也没那么吓人了。
杜云萝的手掌盖在穆连潇的伤痕上,揪心道:“还痛吗?”
“不痛。”穆连潇转过身把她柔软的小手包进了手心里,见她双眼红通通的,他在她眼角落下一吻,“不喜欢看见伤口?”
杜云萝鼓着腮帮子,谁会喜欢看见呀。
穆连潇搂着她的腰,道:“云萝,我不会拿背对着你,你看不到它的。”
杜云萝瞪大了眼睛,这算什么歪理!就算听起来是真qíng实意的告白,但歪理就是歪理!
总不能因为她看不见,就当这伤疤不存在吧?
再说了,她是看不到,但她能摸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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