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_玖拾陆【完结】(2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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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珂见她说得兴致勃勃,凑过来低声问她:“三叔带你去看过灯?”

  杜云萝眸子一转,倒也没否认,反而是把前年上元的事qíng仔仔细细讲了。

  他们观灯遇见了叶毓之,叶毓之听从穆连潇的建议远赴山峪关,最终也是叶毓之在沙漠里遇见了穆连康。

  “我大伯娘说,命中自有定数,便是这个意思吧。”杜云萝道。

  都说过年穿新衣,他们在路途中就没那么讲究了,而延哥儿和洄哥儿还不到对压岁钱欢喜的年纪,被那震耳yù聋的鞭pào声吓得大哭。

  为此,两家人便不在城中多修整几日了,继续往桐城赶。

  马车驶入桐城时,已经是正月二十二了。

  因着有穆连康一家在,便没有去甄家打搅,只寻了驿馆住下。

  安顿好了,杜云萝才往甄家递了帖子。

  陈氏和王氏在二门上迎他们。

  筵喜堂里,侯老太太翘首盼着,见杜云萝抱着延哥儿进来,赶忙道:“好孩子,快到外祖母这里来。”

  杜云萝上前几步,先把延哥儿放下,跪下给侯老太太磕了头。

  侯老太太热泪盈眶:“晓得你跟着去了岭东,我这心就一直担着,如今好了,总算是回来了。你母亲也是,你都回来了,也不知道提前来跟我说一声。”

  杜云萝摇着头笑了:“我们从岭东过来,还未到京城呢。”

  王氏扑哧笑了:“老太太,您看,云萝这是惦记着您,先来看您了。”

  侯老太太哈哈大笑,又道:“云萝,你外祖父听曲儿去了,等他回来,一定高兴。”

  杜云萝惊喜道:“外祖父能出门听曲了?”

  “是啊,”陈氏堆着笑,道,“能坐着轿子出门了,就能去听曲了,老爷陪着去的,就在前街的戏楼里包了个雅间,搭个软榻,老太爷要是累了,就能躺着听。”

  杜云萝由衷欢喜。

  上了年纪的人,尤其是大病之后,最怕没有念想,对什么都失去兴趣了,那人生就不长了。

  像甄老太爷这样,还记得听曲儿,想着遛鸟儿,那肯定是一日比一日好的。

  “外祖母,”杜云萝见王氏抱着延哥儿逗趣去了,便与侯老太太说了要紧事,“我婆家的大伯,之前不是失踪了九年了吗?这一回寻到了,跟着我们从岭东回京。只是以前的事qíng他一点也不记得了,我想让邢御医给他瞧瞧。”

  在杜云萝要嫁给穆连潇时,侯老太太就打听了定远侯府的事体了,惊讶道:“寻回来了?这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让邢御医好好给他诊断诊断,你还跟外祖母客气什么。”

  现今邢御医是甄家供奉着不假,但甄家是杜云萝的外祖家,与自家是一样的,再说了,这邢御医是穆连潇救回来的。

  “世子的身子也要让他看看,”杜云萝晓得等下穆连潇来请安时,背上的伤一定会被侯老太太看出来,gān脆也不隐瞒,直接说了,“在岭东受了伤,没有全好。”

  正说着话,甄文谦和甄文渊陪着穆连潇过来。

  穆连潇给侯老太太行了礼,说了不少北疆和岭东的风土人qíng给侯老太太添乐子。

  甄老太爷回来,见里头热闹,问了一句,颔首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很多风土人qíng,你们都读过,可说出来就不及世子说得生动,只怕比云萝都不如,这是因为你们不出去走一走。”

  甄文谦和甄文渊垂头应了一声“是”。

  甄子琒想替孩子们说两句,被甄老太爷一眼瞪了回去:“我知道你要说‘父母在,不远游’,你和子珉要服侍我和你们母亲,这是孝心,可别拘着这两个小的,你们还年轻,需要这小的来伺候你们了?”

  甄子琒连连认错。

  “都说祖父疼表姑娘,孙媳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表姑娘一出马呀,谁都要往边上靠了。”

  清脆的笑声从外头传来,帘子撩开,进来一个年轻妇人。

  杜云萝从未见过她,只听这“孙媳”自称,大抵是甄文谦的妻子了。

  语调轻松,笑声愉悦,可这话听着却是十足的酸溜溜的。

  杜云萝睨了她一眼,问侯老太太道:“外祖母,这是……”

  侯老太太也听出了对方语气不善,可见杜云萝浑然不在意,反倒是陈氏与甄文谦尴尬极了。

  陈氏赶忙道:“云萝,这是谦哥儿的媳妇梅氏。”

  杜云萝笑着唤了声“表嫂”,便再不拿正眼瞧那梅氏,把延哥儿抱到甄老太爷跟前,道:“外祖父,这是我们延哥儿。”

  甄老太爷丢开了拐杖,伸手想接延哥儿过去,又怕自己手上突然劲头不够。

  杜云萝看在眼中,让延哥儿坐在甄老太爷腿上,自个儿手又扶着些。

  还没当上曾祖父,先成了曾外祖父,延哥儿不怕生,见谁都是咧着嘴大笑,甄老太爷乐坏了。

  第461章 不甘

  甄老太爷和侯老太太的注意力都在延哥儿身上。

  梅氏那酸溜溜的一句话,就跟落入了湖面的小石子一样,噗通入水,一下子沉底,没有人理会。

  王氏见此,笑着夸了延哥儿一通,和稀泥似的把事体掩过去了。

  杜云萝浅浅朝王氏笑了笑。

  毕竟是外祖家,那梅氏又是甄老太爷和侯老太太的孙媳,杜云萝是来看望老人的,不是来给这家中添乱的。

  对杜云萝来说,只要梅氏是个孝顺长辈的孙媳妇,与她这个表姑娘关系如何,又有什么打紧的。

  梅氏不善,她若为了顾及外祖父母而和颜悦色,丢的是定远侯府和杜家的脸;可要是冷言冷语,与梅氏拧着来,伤的是老人们的心。

  虽说是表亲,但杜云萝和梅氏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梅氏张口要招她一句,杜云萝不理就好了。

  王氏看得懂这些人qíng规矩,这才帮忙把事qíng揭过去。

  梅氏见无人理会她的话,面上不喜却也不恼,只在陈氏投给她一个不赞同的目光时,她局促地捏紧了手中帕子。

  把延哥儿留在筵喜堂里,杜云萝跟着王氏去看甄文琪。

  甄文琪过年时染了风寒,如今虽是大好了,但王氏怕她有反复,gān脆让她多躺几日。

  邀杜云萝过去,也就是个托词,王氏晓得杜云萝有话想问,碍于筵喜堂里人多,gān脆唤了她出来。

  “二舅母,表嫂平日里也这么说话?”杜云萝低声问道。

  王氏摇了摇头:“原不该在背后说他们夫妻相处,毕竟还是侄儿屋里。

  谦哥儿xing子素来清冷些,他媳妇热qíng,两人要处好,总要费些工夫。

  不过,谦哥儿媳妇待老太爷和老太太是没的说的,她若不是个孝顺孩子,大嫂也不会让谦哥儿娶她回来。”

  杜云萝对甄文谦夫妇的相处之道没兴趣,道:“只要是孝顺的,那就够了。”

  王氏弯着眼睛笑,她就喜欢杜云萝这样的实在人,要是事事都往死里扣,非要这也好那也好,日子过起来就辛苦了。

  甄文琪笑着与杜云萝说了会子话,也知道了甄文婷半年前就嫁人了。

  王氏被管事的媳妇请去了,杜云萝跟甄文琪告辞,回筵喜堂的路上,遇见了梅氏。

  两人在游廊下擦肩而过,梅氏顿了顿脚步,唤住了杜云萝。

  杜云萝转身看她。

  梅氏打发了身边的丫鬟们,走到杜云萝跟前,声音不高不低:“表姑娘的儿子真是可爱。”

  杜云萝闹不清梅氏的意思,但人家开口夸延哥儿,她没有驳了面子的道理,便笑着道了声谢。

  “表姑娘早已经嫁人生子,当年旧事也没给你添什么事端,为什么要揪着不放?”梅氏问她。

  杜云萝挑眉,她越发不懂梅氏了。

  梅氏见她面露无辜模样,咬了咬牙:“当年青连寺中的事qíng,我们爷都跟我说明白了,他是叫人陷害了的,这才会撒酒疯。

  分明是表姑娘你们杜家不晓得得罪了什么人,他当日不说,也是给杜家留个体面。

  大张旗鼓地查下去,传到你婆家去,多丢人呐。

  原本就不是我们爷对你如何如何,他背了黑锅,你心里知道就好,这么多年了,还揪着做什么?

  让我们爷在老太爷和老太太跟前抬不起头来,对表姑娘又有什么好处?”

  杜云萝上下打量着梅氏,只见她憋红了脸,一双眼睛水润水润的,透着几分不甘。

  单看梅氏的模样,杜云萝心中就明白了。

  就跟王氏说的一样,甄文谦xing格清冷些,梅氏又外向热qíng,两人处起来不在一个温度上,梅氏有些落差。

  青连寺里的经过,甄文谦当年没有吐露过一个字,时隔多年,这么丢人的事qíng也不会跟梅氏去说。

  这府中的主子们谁都不会提。

  就连口无遮拦的甄文婷,都不会在全然不知qíng的梅氏跟前搬弄唇舌。

  梅氏大概是从府中的仆妇们嘴里听了些只言片语来。

  她知道的只有甄文谦和杜云萝的婚事没有成,以及甄文谦醉酒闹过杜云萝,因此想当然的,把甄文谦对她不冷不热的事儿怪到杜云萝身上来了。

  可梅氏不知道的是,当日青连寺中,除了甄家人,就只有穆连潇和穆连慧,也就是杜云萝的婆家人。

  杜家得罪谁,也不至于得罪青连寺的僧人。

  梅氏以为当日寺中香客众多,查起来就是大张旗鼓,其实全然相反。

  这也印证了甄文谦什么都没有跟梅氏说过。

  以杜云萝的推断,甄文谦那时候根本没有饮过什么烈酒,极可能是寺院里的素酒。

  素酒是和尚尼姑们可以用的酒,也拿来供奉神佛,或是给香客们饮用。

  甄子琒的酒量就极差,甄文谦也好不到哪里去,心qíng不好,误饮了素酒,亦或是高估了自身对素酒的抵抗,这才出了后头的事qíng。

  甄文谦自己不占理,又极其丢人,错了就是错了,哪里有脸皮跟甄老太爷和侯老太太解释来龙去脉?

  杜云萝抿唇看着梅氏,想明白了这些,她多少能理解梅氏的心理了。

  不过是与丈夫关系进展不顺,又以为甄文谦记挂着杜云萝,这才酸溜溜起来了。

  “当日,表兄醉酒闯我厢房,bī得我跳窗逃走,照表嫂这一番话,是表兄叫人陷害了?为了不叫我们杜家难堪,才一个人扛了?我是不是要去感谢表兄一番?”杜云萝歪着头问她。

  梅氏瞪大了眼睛,她没料到杜云萝竟然是这般轻飘飘地回她,一时愣怔,半晌道:“道谢就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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