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很多事qíng她都不可能摊开了去跟二房算账,唯一能把烂泥抹在二房脸上的事qíng,她为何要放过?
况且,当初她不那么做,又怎么打击练氏,打击二房?
杜云萝淡淡道:“二婶娘这么说,是怪祖母罚得太狠了?怪祖母不让四叔回京?”
练氏身子一僵,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外头传来芭蕉的声音,说穆元谋过来了。
穆元谋迈进来,沉沉目光从练氏身上扫过,不怒不急,练氏却觉得如芒在背,她不由打了个寒噤。
“母亲,我来把练氏带回去。”穆元谋道。
吴老太君颔首,道:“去吧,以后莫要再说这些了。”
练氏拗不过穆元谋,跟着回去了。
吴老太君偏过头看向杜云萝,道:“与我说实话,元婧和连喻的事qíng,你事先是不是知道。”
这一次,杜云萝没有再寻任何由头,直白道:“四叔和安娘子的事,我是知道的,他和姑母的事,我猜到了。”
“那你为何……”吴老太君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当时说过,让你平平顺顺把中馈接过来,孩子,这个家迟早是你的,你为何要把丑事揭开来?”
杜云萝长睫颤颤,闭上双眸,沉默良久,这才睁开了眼睛,道:“为了让二婶娘失势,祖母,从我嫁进来的那一天起,她就在算计我了。
您还记得吗?我进门之后,侯爷陪着我回了一趟桐城。
邢御医给我看过诊,他说我有用过一些对子嗣不利的东西,因为用的量小,所以不算明显,若不是他受甄家供奉,他也不会说出来。
我那时候就想,我到底碰过什么不能碰的,还有,我若是生不出儿子来,得益的是谁。
祖母,答案只有二房。
那东西我也猜到了,是下在jī汤里的。
就算我后来掌了中馈,我也没有信心在府里把孩子安安全全生下来,所以我说什么也要说服侯爷带我去岭东。
祖母,您可以说我小人之心,但现在看来,我防一手是对的,不是吗?
我若在府中,一直怀不上,谁能告诉我答案?
邢御医之前来给母亲诊脉,母亲当年吐血,不是病重,是中毒。
当时给母亲看诊的大夫,是医术不够高,还是不愿意蹚浑水呢?”
吴老太君靠在引枕上,面容疲惫。
杜云萝的这个答案,在她的意料之中。
只是吴老太君没有想到,在那么早的时候,杜云萝就已经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甚至连周氏当年都是被害的。
“我不怪你,是他们不仁在先,”吴老太君声音喑哑,“你先回去吧,我歇一会儿。”
杜云萝犹豫地看着吴老太君,又把目光移向了单嬷嬷。
单嬷嬷轻轻点了点头。
杜云萝这才起身告退。
等屋里就剩下单嬷嬷时,吴老太君的眼角微微湿润:“阿单,我就剩这么一个儿子了。
他对长房、三房都动过手,彼此都心知肚明,以后这日子还怎么太平?
我本以为,连潇承爵了,他们也能消停一些,可我看着元谋不像是要消停的样子。
这日子要过,只有分家一条路。”
单嬷嬷嘴唇嗫嗫,话语在喉咙里打转,最终没有说出来。
老太君还在,是不能分家的,朝廷律法摆在那儿。
老母尚在,底下各房分家,定远侯府的爵位都要赔进去。
吴老太君讥讽地笑了起来:“偏偏,还有我这个老不死的,我还没死啊。”
笑过了,吴老太君抬手抹了一把脸,掌心湿润一片:“我活到了这把年纪,四代同堂,还没有元婧想得明白。”
单嬷嬷心中沉甸甸的,替老太君擦着手,道:“都是您的孩子,您不忍心往坏处想罢了。”
“我不忍心想,”吴老太君哽咽着道,“他们却忍心做。”
第533章 浅薄(月票390+)
穆元谋和练氏一前一后进了风毓院。
次间里摆了冰盆,屋里还算凉慡,练氏却怎么也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她想去拿桌上的蒲扇,被穆元谋一瞪,只能怏怏收回了手。
穆元谋进内室里更衣,练氏垂手一动不动站着,竖着耳朵听里头动静。
穆元谋再出来时,脸上的神色总算是舒缓了一些:“夫人,前回就说过了,不管连潇媳妇是不是知qíng,有没有算计你,这事儿都莫要去母亲跟前提及。”
“我咽不下这口气。”练氏低声道。
“你把事qíng跟母亲提了,母亲难道就会收拾她?”穆元谋不赞同极了,连连摇头,“她不痛不痒的,你却要惹母亲厌烦,如此做事,你就能咽下这口气了?”
练氏本就不痛快,穆元谋这般说她,她心底里的怨气越发膨胀起来:“那你说我要怎么办?事到如今,我们还要怎么办?
这十多年,做了这么多事qíng,如今功亏一篑。
再要夺爵,不说连潇和延哥儿,你要怎么处置连康?
我盼了这么多年,现在什么都没剩下,难道连寻连潇媳妇晦气都不行了吗?”
穆元谋的眼底闪过一丝愠怒,一把扣住了练氏的手腕,道:“夫人也知道等了十多年了?几千个日夜都过来了,你非要在这一刻争朝夕?我从前从未想到,夫人竟是如此浅薄之人。”
练氏心头的愤怒倏然散得gāngān净净,只剩下震惊和痛苦。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穆元谋,成亲二十年,替他生儿育女,替他做了这么多事qíng,到现在竟落得“浅薄”两字?
穆元谋放开了练氏,背手走了出去。
练氏失了力道,脚下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怔怔看着晃动的珠帘一点点静止。
她眨了眨眼睛,却没有一滴眼泪落下。
这么多年了,夫妻之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即便没有热qíng似火,可穆元谋待她素来是温和的,从不曾说过一句重话。
刚刚的那一句,语气也算不上重,更不是责备。
穆元谋还是从前的态度,只是那两个字,伤透了练氏的心。
比骂她训斥她,更加难捱。
朱嬷嬷透过珠帘往里头看了一眼,练氏失魂落魄的样子叫她也难过起来,她想进来扶练氏起来,可又不知道如何安慰练氏,只能作罢。
练氏瘫坐在地上,足足坐了半个时辰,西洋钟打了点,这才慢吞吞地站起来,在榻子上又坐下出神去了。
另一厢,杜云萝回到韶熙园,就吩咐洪金宝家的去打听打听,练氏怎么突然就告状了。
洪金宝家的很快便来回话,说是箬竹去风毓院里做事,珠姗主动与她说了两句话,然后练氏便去了柏节堂。
杜云萝有数了。
天黑之后,风雨又起。
雨势大,巡夜的婆子们就打不起jīng神来。
钟海家的把一袋炒豆子jiāo给福满,道:“妈妈们在花厅里,你送过去给她们添个下酒的。”
福满苦着一张脸接过来,硬着头皮去找了箬竹:“随我一道去吧,我一个人可不敢。”
箬竹应了。
两人沿着抄手游廊过去,福满道:“那年出事的时候也是这么大的雨,偏偏就是我看见了有东西进了满荷园,后来才……”
箬竹一怔,想追问两句,福满已经把话题带开,嘀嘀咕咕说着别的闲话壮胆。
花厅里倒是热闹。
几个婆子凑在一块吃酒。
福满递了炒豆子过去。
马婆子哈哈大笑,一嘴酒气:“还是钟海家的上道,晓得我们就缺这个。”
“这东西下酒。”闻妈妈抓了一把炒豆子扔到嘴里,“我听说,下午二太太去柏节堂里说夫人不是了?”
马婆子笑而不语。
“与我们说说嘛,”闻妈妈催着道,“我只晓得什么,之前知道还是不知道,什么的,具体的也闹不明白。”
“不就是说四爷嘛,二太太非要四爷的那事qíng,夫人老早就知道了,”话一出口,马婆子自己就扇了自己一个耳刮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看我,真是管不住嘴,我全是胡说的,我们只管吃酒,别去掺合主子们的事qíng。”
箬竹咬着唇,心扑通扑通跳,被福满拉着出了花厅。
回到屋子里时,她身上稍稍沾了些雨水,箬竹顾不上擦,立在门边理思绪。
练氏怪罪杜云萝,那就是长房和二房原本就不睦了?
莫非,紫竹和金镯子成了她们博弈的棋子了?
这么一想,箬竹的心就痛得厉害。
她为紫竹不值,已经做了棋子了,时隔三年,还要损了xing命……
箬竹彻夜难眠,梦里全是紫竹的音容笑貌,姐妹从小一起的画面就跟跑马灯一样出现在她的眼前。
等天亮的时候,她的眼睛红肿,粘得睁不开。
一直踌躇到了中午,思前想后,箬竹终是把当初承诺了李家大娘的话给抛在了脑后,急匆匆跑到了韶熙园。
她走得急切,险些和提着食盒的玉竹撞到一块去。
玉竹皱起了眉头,道:“做什么?”
箬竹轻咬下唇,道:“我想见夫人。”
玉竹瞥了她一眼:“夫人正准备用饭呢,有什么事儿,你该和钟海家的说去。”
锦蕊听到些动静,打了帘子出来,深深看了箬竹一眼:“进来吧。”
箬竹跟着锦蕊迈进了屋子里。
杜云萝在罗汉chuáng上逗着延哥儿,见箬竹进来,把儿子jiāo给了彭娘子,让她带着孩子出去。
箬竹无心看屋里摆设,噗通跪下,道:“夫人,奴婢想知道大姐的事qíng。”
“哦?”杜云萝站起身来,走到箬竹边上,居高临下看着她,“你想知道什么?”
“大姐是不是知道了四爷和姑太太的事qíng,所以拿了个金镯子封口?本来过去了的事qíng,可大姐还是死了,是因为二房在查吗?我听说了的,大姐没的时候,朱嬷嬷在铺子附近,她是来寻大姐问话的?夫人是不想那些事qíng被二太太知道,所以才……”
箬竹越说语速越快,跟蹦豆子一样从嘴里冒出来,她怕自己一旦停顿下来就再也说不出口了,直到说完了,才发现自己已经大汗淋漓。
第534章 榆木
屋子里静悄悄的。
箬竹跪在地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冒着冷汗,她的双手撑在地上,手掌握拳,指甲在掌心掐出了月牙印子,微微发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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