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áng婕咬着下唇,长睫颤颤,庄珂和杜云萝待她如此和善,她若藏着掖着不肯说,不就是辜负了别人的一片心了?
犹豫再三,huáng婕绞着手中帕子,道:“我没有心仪之人……我不是不说,是真的没有。我平日里出门少,也没见过什么人,要说喜欢的……唔,读书人吧。”
杜云萝眸子一转,道:“你刚刚见过叶大公子了,你觉得他如何?”
huáng婕手忙脚乱起来,连连摆手:“那是哥哥的友人,也是父亲喜欢的后辈,夫人莫开这种玩笑。”
杜云萝深深望着huáng婕:“哪有与你开玩笑。”
闻声,huáng婕怔了怔,本能地扭转过头想往叶毓之那边看去,叫庄珂笑着给挡住了。
“莫看,那边几个眼睛比老鹰还厉害,你一转过,他们就知道了。”庄珂道。
huáng婕赶紧收回目光,心虚地松了一口气:“还好郡主替我挡着了。”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杜云萝便琢磨着与huáng婕挑明。
慈宁宫里,皇太后既然让她来当说客,自是想早些成了好事,起码在秋天里要把婚事定下,不好磨磨蹭蹭过一个年。
huáng婕和叶毓之的婚事,是宫中已经认定了的,只要没有出大变故,基本就不会改了。
这其中,当事人是怎么想的,并不是重点。
皇太后的意思也很明白,huáng婕若能满心欢喜,成就一桩美满姻缘,自然是最好的,若不能,也没有转旋的余地,毕竟,huáng大将军是点了头的。
而对杜云萝来说,既然是木已成舟,她也盼着huáng婕能和叶毓之两qíng相悦。
“huáng姑娘,你怎么看?”
huáng婕心思极细,听杜云萝如此说,多少也醒悟过来。
心扑通扑通直跳,紧张慌乱远胜其他qíng绪,突如其来的变故叫她一时三刻都集中不了。
她皱着眉头去想刚刚见过一面的叶毓之,那时候她依着礼数,根本没有细细打量叶毓之的模样,这会儿想回忆,脑海里也没有个具体的印象。
只记得那人的视线很规矩,也很坦dàng,不会让人感到不舒服。
心里这么想的,huáng婕也就这么说了,只是再往多的说,她就说不上来了,她是真的不记得。
杜云萝抿唇笑了起来:“那等会儿告辞的时候,可以再看一眼。”
huáng婕的脸红透了:“这事qíng,我哥哥知道吗?”
“好像是知道的。”杜云萝道。
huáng婕恨不能回头去瞪huáng纭一眼,他既然是知道的,提前跟她说一声多好,她一无所知地来了,这会儿真是如坐针毡,手脚怎么放都不自在了。
“我只是不晓得要怎么办了……”huáng婕低声道。
前两日母亲还在为了她的婚事发愁呢,突然之间,她的路就这么被定下了?
huáng婕从小都听母亲的话,也一直认为这事qíng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不会对父亲根本没有知会过她就已经点头而不满。
“我这样的人,可以吗?”huáng婕闷闷问杜云萝。
杜云萝和庄珂jiāo换了一个眼神。
叶毓之在景国公府里的地位微妙,说起亲事时,寻常姑娘们的反应往往是“不愿意去掺合”,而huáng婕却是截然相反,她对自己没有什么信心。
杜云萝凑过去问她:“叶大公子的事qíng,你是知道的吧?”
“我听父亲说过,”huáng婕歪着头,道,“我就想着挺可惜的。”
“可惜?”庄珂不能理解这没头没脑的话。
huáng婕解释道:“是啊,明明是国公府的公子,却成了个武人,舞刀弄枪的。”
庄珂瞪大了眼睛。
杜云萝忍俊不禁,她突然就想起了她头一回见huáng婕的时候,huáng婕也说过一句“可惜”,当时杜云萝猜测过huáng婕的心思,大抵是在说她一个书香官宦家的姑娘嫁给一个武人,实在可惜,如今看来,她猜得真不错。
“你原也这般说过我。”杜云萝莞尔,与huáng婕提了一句。
huáng婕面上红得滴血:“夫人还记得呀。”
“记得的,”杜云萝想了想,补充道,“不是我记仇,我晓得你没有恶意,而是我从心底里认为,你说得不对,嫁给我们侯爷,我一日都不觉得可惜,要是没嫁给他,才是真的可惜了。”
huáng婕头一回听到这般大胆的言论,眨了眨眼睛。
“夫妻相处,书香还是将门,这都不是问题,最要紧的是两个人能处到一块去,心xing脾气,磨着磨着都会好的。”
庄珂很赞同杜云萝的话,她偏过头看了穆连康一眼,这才与huáng婕道:“就是这个道理,我们爷刚到绿洲的时候,兴许是因为什么都忘了的缘故,他很不好处。
整个绿洲上,能熟练说汉话的只有我父亲和我,我就只好去照顾他。
慢慢熟悉了之后,处起来就顺畅许多,嫁给他也完全是顺其自然一样。
合适还是不合适,就是看两个人能不能耐下心来磨合和包容,只要不是遇见那等冥顽不灵又品xing恶劣的人,有心磨合就会有结果。”
huáng婕若有所思。
第543章 单纯
冥顽不灵、品xing恶劣,这两个词和huáng婕与叶毓之都沾不上关系。
可即便如此,huáng婕心中依旧空dàngdàng的。
她知道自己的xing子、模样都不讨喜,就算她往后一门心思要去和叶毓之好好处,她都寻不到一个门道。
huáng婕眼中的夫妻相处,就只有她的父母和她已经成家的姐姐们,相处方式无一例外,全是女方掌了主导权。
姐姐们自小xing格外向,用母亲的话说,她们甚至有些泼辣,夫家敢怠慢她们一分,她们就绝对不姑息。
母亲从小念书习字,做事不像姐姐们那般直来直去的,可在家中说话就是一是一、二是二。
许是父亲常年领兵在外,而母亲又留守京中打理庶务的关系,huáng大将军对这位夫人几乎也是言听计从,不驳了她的面子。
huáng婕只晓得这样的夫妻,旁的都没有体会过,而她显然是做不到和姐姐们那样的。
见huáng婕思绪沉沉,眉头紧蹙,杜云萝柔声问她:“在想什么?”
“我要怎么办?”huáng婕把心中所思喃喃了出来,话音一出口,她自己就是一怔,双手捂住了红唇,讪讪摇了摇头,半晌,又道,“我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让别人满意我。”
杜云萝轻笑,目光温和:“你是怕在景国公府里不知所措,也不知道怎么和叶大公子相处?”
贝齿轻咬下唇,huáng婕点了点头。
景国公府里的事qíng,杜云萝反倒是不担心的。
就算huáng婕没跟她母亲学了持家掌中馈也不要紧,那景国公府的庶务反正不会落到她头上来,小国公爷的新夫人肯定是牢牢握在手中,哪里会叫这个庶子媳妇沾到边。
huáng婕要打理的,只有她和叶毓之的事qíng,huáng婕是个熟手,自然方便,若是生手,有廖姨娘明里暗里帮着指点调教,huáng婕又不是个愚的,肯定能学会。
如今叶毓之谋个官位,虽说是个从七品,但前途光明,又在应家眼皮子底下,景国公府里再想打压,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qíng了。
huáng婕xing子软,但这亲事是宫里定下的,叶毓之只要在圣上跟前有体面,老公爷夫妇再是糊涂,最多言语上刺激huáng婕几句,绝不敢过分了。
况且,老公爷夫妇与小公爷原配留下来的嫡出子女、新夫人,以及渐渐想要疏远国公府的叶毓之,三方彼此制衡,远比两方能稳固。
杜云萝把这一些道理细细讲给huáng婕听。
huáng婕起先有点儿不好意思,可见杜云萝说得真挚,又事事为她考量,便听得格外认真。
杜云萝说完之后,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目光若有似无往穆连潇他们那边瞟了一眼。
“至于和叶大公子相处,”杜云萝声音压得极低,莞尔道,“我只知道他这人极好,到底喜欢什么样xingqíng的女子,我猜不出来。
只是,两个人既然绑在一块了,你会试着和他处,他也一定如此。
你别想太多,满意什么,不满意什么,直接告诉他,喜欢他,就更要说了。”
huáng婕面红耳赤,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反倒是一旁的庄珂,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你没少和三叔讲吧?”
杜云萝脸皮比huáng婕厚多了,听了庄珂的话,脸上发烫归发烫,笑容却不减:“那又如何?”
见杜云萝坦dàng,huáng婕总算没那般坐立难安了,记得这两位今日的提点,她小声道:“夫人和郡主说的话,我会仔细琢磨的。”
有了这句话,杜云萝也安心不少,起码,huáng婕并不排斥这种婚事。
思及此处,杜云萝暗暗叹息,huáng婕这人心思细腻归细腻,但也是个很单纯的人,她没有复杂的想法。
这样也好,单纯一些,虽然不能圆滑应付景国公府里所有的勾心斗角,但也不会格外计较,以至于把自己也变成了景国公府里那几个时时刻刻都在谋算得失的人。
这边说得热闹,不时有笑声,而穆连潇那里的酒壶又添了两回。
桂花酒香是香,入口绵软,但不醉人,几人又是酒量极好之人,这桂花酒在他们跟前,根本不算酒了。
不过,今日赴宴来,并不是要不醉不归的。
说过了宫里的意思,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朝廷的诸多事qíng上。
待散场时,杜云萝让厨房里又备了些桂花糕给huáng婕带回去。
huáng婕上了马车,行到大门外,透过轻纱帘窗,看见huáng纭正与其他人告别。
她的目光落在了叶毓之身上。
阳光下,一身青衣的叶毓之眉目如星,透着几分京中世家公子的温润气质,他站得很直,唇角抿着,从huáng婕的角度看过去,似是带着笑容一般。
huáng婕在打量叶毓之,而叶毓之仿若浑然不觉,大大方方与穆连潇说着话。
见此,huáng婕大着胆子又多看了两眼,而后,轻轻咬住了下唇。
分明那四人都是习武之人,都上过战场,可叶毓之在其中,就显得与huáng纭和穆家兄弟并不一样。
也许是因为叶毓之肤色白,也许是别的huáng婕都参不透的缘由。
那四人说完了话,huáng纭从小厮手中接过了马绳,翻身跃上。
车把式跟着huáng纭挥了挥鞭子,马车从叶毓之身边经过。
一直把视线落在他处的叶毓之漫不经心地转了过来,视线略过帘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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