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_玖拾陆【完结】(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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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郡主扬手要打安冉县主,两人推挪时打翻了侍女手中的河灯,点燃了杜云诺那身葱绿地妆花纱长袄的jiāo领。

  杜云诺愣在那儿还没回神,身边的人一下子就尖叫着散开了,连那两个始作俑者都呆愣地站在那儿不动了。

  眼瞅着杜云诺垂在后背上的头发都烧起来了,杜云瑛慌乱地扑了过去,挥着衣袖替杜云诺灭火,连手指烫着了都不觉得痛。

  杜云瑛动了,杜家的丫鬟婆子们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帮着扑火,杜云诺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杜云琅兄弟听见动静,过来一看也傻了眼,怕这头发再烧下去要出大事体,他从怀中掏出小刀一把就将冒着烟的头发给割断了。

  惊魂未定的杜云诺被扶回了马车,他们也无心再放灯,返程回府。

  杜云瑛说完,整个人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垂眸看向自己还红着的手指,只觉得一股子痛楚又涌上心头。

  昨夜里回来,苗氏就问过她,怎么就疯了似的冲过去灭火,她和杜云诺根本不是心连心的姐妹,又有这么多丫鬟婆子在,她何苦来哉。

  杜云瑛一个字都没有答,她脑海中一片空白。

  在见到杜云诺后颈领子烧起来的时候,她的脑海也是空白的。

  根本没有想过什么,她只是本能地就扑了过去。

  直到火灭了,她站在河边看着那群或惊恐或愣怔或冷漠的贵女时,她想,不管她和杜云诺暗地里关系如何,她们都姓杜,在这些人的面前,她不想叫她们看笑话。

  夏老太太听杜云瑛说完,道:“云诺,是这么一回事吗?”

  杜云诺垂着头,缓缓地点了两下。

  廖氏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从袖口中取出一方锦帕,打开之后双手捧到夏老太太跟前:“这是昨日云琅割下来的云诺的头发,都带回来了。”

  杜云萝看过去,乌黑的长发,在其中一端靠近顶部的地方,烧得又huáng又gān,甚至还有一股子焦味。

  见了断发,杜云诺本能抬手去摸自己的后颈,摸到那短了一大截的头发,她咬着唇又要哭出来。

  夏老太太示意廖氏把东西收好,道:“事qíng说完了,知道哪儿错了吗?”

  杜云诺愕然抬头,分明,分明她和杜云瑛都是受害者,安冉县主和惠郡主动手,她们又有什么错处?

  第59章 错处(二更)

  不仅是杜云诺不明白,杜云瑛亦是一头雾水。

  昨日之事,她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想,都觉得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放河灯是经过长辈允许的,由兄长和一众仆妇们陪同前往,她们并非私自出行;在河边遇上安冉县主,只是巧合,于qíng于理,当时的场面下,她们都要过去问安的,几位贵女邀请她们放灯,答应下来亦是为了周全彼此面子,而兄长们此时是不适合再与她们一起的;惠郡主和安冉县主的争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谁也没想到,这两人一言不合竟然动起手来,以至于打翻了河灯。

  出事之后,杜云瑛第一时间出手帮杜云诺,两人归家。

  这经过再三推敲琢磨,杜云瑛都认为,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

  再来一次,她亦会如此行事。

  真要论过错,分明是安冉县主和惠郡主错了,最后连累了她们姐妹两个。

  杜云瑛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神仙打架,我们两个是受了无妄之灾,祖母为何要说是我们的过错?安冉县主是四婶娘的外甥女,又是县主,我们岂能不理会不奉承?惠郡主讽刺县主,县主因为五妹妹和世子的婚事丢了颜面,可算起来,也是县主行事偏颇,又遇上了郡主那个与她争锋相对的人。”

  牵扯到廖姨娘,廖氏垂着的眼帘动了动,心头滚过一股怨气。

  安冉县主那脾气,连她这个当姨母的都只能受着,因为廖姨娘入了国公府,她们姐妹见面,她生生就落了一头,可再如此,那也是她的姐姐,廖氏不耐烦听旁人说姐姐坏话,再说了,国公府愿意宠着,旁人置喙什么呀。

  杜云诺没有注意到嫡母的神色,她听了杜云瑛的一番话,分外认同。

  夏老太太哼了一声:“神仙打架,你们两个也晓得那是神仙打架?为何其他府上的姑娘都平安无事,就你们两个倒了霉?云诺,会烧到你的领子,可见你当时就站在县主和郡主的身边吧?”

  迎着夏老太太的目光,杜云诺下意识点了头,见祖母眸色沉沉,她脑海里嗡的一声,隐约察觉出不对劲来。

  她当时,为何就会站在县主和郡主的身边?

  安冉县主待她,就是面子上的事体,县主身边围满了想要奉承示好的人,杜云诺,从来cha不进去。

  她记得,当时场面一片混乱,她似是被推着挤着乱了方向,最后,她似乎看到了安冉县主饱含恶意的目光……

  “县主和郡主的身边,不说丫鬟婆子,其他姑娘们就能围得满满当当的,什么时候轮到过你们两个?她们动手之时,人人都晓得是神仙打架了,聪明地往后躲开避开,就你们,傻乎乎地被推到了前头,当了那个倒霉鬼!”夏老太太怒气冲冲,用力在罗汉chuáng上捶了一拳,“现在还告诉我,不知道错在哪里,当真可笑!错就错在你们不机灵不聪明不会审时度势不会明哲保身!但凡有一丁点聪明劲儿,当时就该躲得远远的,她们两个爱怎么吵怎么打,由着她们去!”

  杜云瑛和杜云诺愣住了。

  杜云萝亦愕然,她没想到夏老太太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这是心疼她们爱护她们的长辈才会说的话,夏老太太偏心也好,深沉也罢,毕竟是护犊子的。

  甄氏悄悄扫了杜云荻一眼,悬着的心放下了,夏老太太如此说了,就不会狠狠罚了。

  苗氏明白夏老太太说得在理,可一想到杜云瑛那受伤的手指就心疼的要命。

  十指连心,连得不仅仅是杜云瑛的心,也是苗氏的心啊。

  “老太太,”苗氏试探着问道,“那这事体就……回头景国公府与定王府……”

  定王府就是惠郡主家中,惠郡主是妾室所出,但这位妾室与宫中得宠的那一位关系匪浅的,在王府里,便是王妃待她都客客气气的。

  “怎么?你想兴师问罪?且不说国公府和定王府会不会使人上门,便是来了,我们也只能笑脸相迎!”夏老太太啐了一口,道,“忍不下这口气?也只有忍着!然后,让你们的丈夫、儿子、侄子一个个往上爬,等你们也成了神仙,你再把河灯泼回去,我不拦着。”

  苗氏深吸了一口气。

  屋子里鸦雀无声,良久,杜公甫揉着胸口重重咳了两声:“往后,杜家的荣耀,该由你们捧来给我,而不是靠着我这张老脸,在圣上、殿下跟前给你们贴金。”

  杜云萝的身子微微晃了晃。

  权势、地位,一层压一层,京城就是这样的地方,整个朝廷都是这样的地方。

  前世,她没有为疼爱她呵护她的杜家谋得任何东西,而为那个算计了她一辈子,夺走了穆连潇生命、封号、一切的一切,最后鸠占鹊巢的二房上下得了一座贞节牌坊。

  一生荣耀、一生桎梏!

  至死都是压在她身上的一座山,每每回过头去,都恨不能亲手推倒了它!

  这一次,她要为杜家做些什么。

  杜公甫的一句话,似有千斤重,杜云琅三兄弟一字一字品味着,而后重重磕了头。

  握紧了收在袖口中的手,杜云诺的眸中闪过一丝厉色,若是她没有看错,当时安冉县主的眼中真的是饱含了恶意的,那以她对县主的了解,侍女打翻河灯恐怕不是意外,而是县主故意的。

  故意要拿她杜云诺出气,因为她是杜家的女儿,是让安冉县主颜面扫地的杜云萝的姐姐。

  安冉县主不敢明着动手,见杜云诺被挤到她身边,gān脆顺势行事,看起来是意外,谁又能拿她怎么样!

  杜云诺狠狠咬住了后槽牙,夏老太太说得对,她也要往上爬,爬到比安冉县主、惠郡主更高的位置上,然后,把河灯泼回去!

  用力地泼回去!

  苗氏得了吩咐,再是满肚子怨气也只能忍了。

  晌午时,景国公府使人送来了些点心膏药,巧舌如莲,推说是姑娘家置气,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没有一点儿愧疚和诚意。

  苗氏堆着笑容送走了人,回头就重重把东西都砸了,暗自骂道:果真都是姓廖的,这两姐妹就没一个好东西!

  而定王府那儿,始终没有半点消息,仿佛昨日河边纷争与杜家姐妹受伤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安华院里,杜云萝放下手中书卷,支着下巴想:惠郡主那种人,在对上官家姑娘时,怎么会晓得赔礼道歉四个字?至于安冉县主,要不是廖姨娘自掏腰包,景国公府都不会来人走这一遭。

  第60章 忍耐

  待用过午饭,杜云萝刚要回内室里去歇一会,锦蕊打了帘子进来了。

  “姑娘,”锦蕊俯下身,轻轻道,“水芙苑里,请了医女了,似是三姑娘的状况不大好。”

  杜云萝一怔,奇道:“早上见她,只是气色差一些,没瞧出哪儿不对的呀。”

  锦蕊垂眸,斟酌了一番,道:“奴婢听人说过,这烫伤与一般的伤不太一样,尤其是夏日里,沾些汗水都不好了。”

  具体怎么个不好法,锦蕊没有细说,她因着老子娘有几分体面,从小没做过什么粗活,进府做事后,也没有叫人为难,待到了安华院里,更是做了大丫鬟,杜云萝不折腾底下人,她也就没受过罪。

  可锦蕊是见过双手被烫伤的人的,十指红肿,皮ròu不全,又多有水泡huáng脓,只看一眼,肚子里就翻江倒海了。

  杜云瑛的手虽没有那般厉害,但那位是千金姑娘,娇贵着呢,哪里吃过这种苦头。

  杜云萝回忆起杜云瑛那发红的手指,不由打了个寒噤。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杜云瑛的手……

  “你去水芙苑瞧瞧,若有什么状况,就来与我说。”

  锦蕊应下来,刚要转身出去,就听外头唤起了“四姑娘”,她赶紧迎了出去。

  杜云诺急匆匆进来,双眼微红,一把握住了杜云萝的手:“五妹妹,我、我有些怕……”

  “怕什么?”杜云萝不解,早上该训的该骂的该罚的都处置了的,杜公甫和夏老太太可不会秋后算账,杜云诺这会儿慌什么。

  杜云诺捏紧了帕子,颤着声道:“三姐姐不会有事吧?我原想着,我头发都烧了,已经很惨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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