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被从头蒙到脚抬出来的男子是姚八了。
白布上满是鲜血,可见伤得不轻。
可对穆连慧来说,姚八是死了最好,只是重伤……
叶嬷嬷抿唇,遗憾,真是遗憾!
要真能跟那个小贩说得一样,让晋尚把姚八带下去就好了。
叶嬷嬷回到了定远侯府,没有去风毓院,而是径直往柏节堂去。
她是知道穆连慧的脾气的,这几年,穆连慧在平阳侯府里无论有什么事儿,都不爱与练氏说。
况且,练氏自个儿还躺在chuáng上,能使什么劲儿?
她贸贸然过去,反倒叫练氏担心。
柏节堂里,秋叶依旧守在门口。
“姑娘,我是乡君身边的,乡君让我回来给老太君带了话。”叶嬷嬷道。
秋叶摇了摇头:“老太君今日身子疲乏,还用着药,刚才大奶奶过来,都没能进去。”
叶嬷嬷一脸为难。
秋叶眼珠子一转,道:“乡君若有什么要紧事,妈妈不如去寻大太太或是二太太……”
正说着话,竹帘被撩开,单嬷嬷从里头出来了。
“有什么话与我说吧,等老太君醒了,我再转达。”单嬷嬷道。
叶嬷嬷出府,原本就是打听姚八伤qíng的,并非是到吴老太君跟前掉眼泪,听单嬷嬷如此说,便颔首说了晋环大闹的事qíng:“乡君也怄气,哪有话都不说,来了就动手的,这位姑奶奶是越来越过分了。
乡君的xing子,我们都是知道的,说句不敬的话,那是‘一言不合,转身就走’,理都懒得理会的,可被人几次三番欺上门来,都不得不和那样的人逞口舌之勇了。
再这么下去,哪天真还手了,这不是……”
单嬷嬷沉着脸。
二房上下做的事qíng,单嬷嬷当然是恨的,可不管怎么说,穆连慧也是定远侯府出身的,哪里能让晋环胡乱撒气?
这不单单是姑嫂之争,也关系到定远侯府的脸面。
“我晓得了,你回去开解开解乡君。”单嬷嬷道。
叶嬷嬷办妥了事儿,急着回去禀报穆连慧,便也没有耽搁,转身就走。
单嬷嬷回到了屋里,罗汉chuáng上的吴老太君的眼皮子动了动。
“怎么回事?”
单嬷嬷犹豫着,最后还是一五一十说了。
吴老太君浅浅笑了笑:“阿单,看过了那些让我心冷的事儿,这等姑嫂吵架,都让我觉得活泼了。”
单嬷嬷的心重重一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吴老太君。
“连慧的事儿,她自己能解决。”吴老太君道。
事qíng还在穆连慧的掌控之中,所以那婆子传了句话就走了,要真的到了穆连慧应付不了的局面了,来传信的就不是这幅态度了。
叶嬷嬷出了定远侯府,才走到胡同口,迎面就遇见了云栖。
“这不是云栖吗?”叶嬷嬷心思一动,赶紧上去,低声道,“正好跟你打听个事儿,平阳侯府上那位不讲理的姑奶奶突然归家来寻乡君麻烦,似乎是姑爷出了什么状况,后来有兴安伯府的人来报信,说是姑爷受伤了,云栖你消息灵通,知不知道姑爷到底伤得如何?”
云栖挑眉,他的讯息是比别人周全些,但他记着穆连潇的吩咐,不参合穆连慧的事qíng。
摸了摸鼻尖,云栖道:“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我也没闹明白,只知道受伤了。衙门现在忙得一团乱,我哪里能凑上去打听。既然兴安伯府的人都报信来了,问他不是最清楚?”
叶嬷嬷碰了个软钉子,讪讪笑了笑。
等走回到平阳侯府外头时,身后马蹄声传来,速度极快,唬得叶嬷嬷赶紧往边上靠了靠。
定睛一看,越过去的马匹在府门外停下,翻身下来的人跌跌撞撞冲进了门。
叶嬷嬷小跑着跟了上去。
那人往二房上传了口信,得了信的人快步离开。
叶嬷嬷虽然不晓得他们说了什么,但那离开的婆子恰恰是平阳侯夫人身边的李嬷嬷。
平阳侯夫人的屋子里,安静极了,连晋环都闭着嘴,坐在一旁不吭气。
李嬷嬷青着脸进来,看了一眼主子们,低垂下了头,稳着声音,道:“打听来了,姑爷伤得很厉害。”
晋环纹丝不动。
平阳侯夫人示意李嬷嬷继续说。
李嬷嬷心一横,按捺住尴尬:“那外室伤了姑爷的子孙根,一剪子刺下去的,姑爷当场就晕过去了,现在兴安伯府里乱成一团。”
“什么?”平阳侯夫人愕然,“那、那还治吗?”
李嬷嬷扫了一眼愣怔的晋环,道:“侯夫人,那边说,能不能保住命还说不准。”
世子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没命了?”晋环喃喃道,“真要没命了?”
她之前还大骂着让姚八去死,死了最好,现在竟然告诉她,姚八真的快要死了?
这、这怎么可能?
事qíng怎么会这样?
第633章 偏激
晋环瘫坐在椅子上,眼神迷茫。
李嬷嬷仔仔细细说着话,晋环却没有听进去。
她不想听,也根本不信。
从离开胭脂胡同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时辰,她是看得真真切切的,她用她的眼睛看到的,姚八活得好好的,怎么会……
一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外室,一个断手断脚的书生,怎么能对付得了姚八和他的小厮?
这绝对不可能!
“是不是有哪儿弄错了?”晋环喃喃道。
李嬷嬷听见了,赶忙道:“弄错了?姑奶奶,绝对错不了!街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京城衙门的官差们都去了胭脂胡同了。奴婢如今得来的消息,是兴安伯府的小伯爷身边的人亲口说的,那儿催着姑奶奶回去呢!”
晋环撇过了头,心里乱成一片。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胭脂胡同里的事qíng,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这和她设想的完全不一样了。
要是姚八真的出事了,她要怎么办?
原本堵在心头的怒火一下子散开了,比起怒不可遏,她现在只剩下迷茫。
世子夫人见晋环如此,到底是心疼占了上风,可她上头还有侯夫人,只能硬着头皮,道:“您看,这会儿是……”
“送回去!”平阳侯夫人瞪着眼睛,道,“不送回去,像话吗?”
世子夫人垂下了头。
不像话,这事qíng从头到脚都不像话。
姚八养外室,晋环要在兴安伯府里闹也就算了,闹到了胭脂胡同里,本身就不像话。
事qíng已经出了,原本等着姚八登门来说两句软话,后头也就盖过去了。
却不想,姚八重伤,甚至要不保命了。
这个时候,平阳侯府留着晋环,是要等着被全京城的人指指点点吗?
“不、我不回去……”晋环摇着头,道。
平阳侯夫人被闹了一整日了,身心疲惫,懒得与晋环再讲那些说不通的道理,gān脆理也不理会晋环,吩咐李嬷嬷道:“去找大奶奶过来,让她把人送回去。”
另一厢,叶嬷嬷回了穆连慧跟前,把街上打听来的事儿一一禀了。
穆连慧背手站在窗边,长长的头发披散着,脸上无喜无怒,只是静静听着。
“奴婢回府的时候,正好遇见往侯夫人跟前报信的人,听那个意思,姑爷伤得不清,只怕是xing命堪忧,至于到底怎么伤的,伤了哪儿,奴婢还不清楚。”叶嬷嬷老老实实道。
穆连慧的唇角微微一抿:“xing命堪忧?”
叶嬷嬷搓了搓手:“是啊……”
穆连慧着实是有些遗憾的,她布这个局,想要的结果只有一个——让晋环守寡。
男人和女人间的事qíng,说简单其实也很简单。
只要有一人是偏激之人,就容易出事qíng。
以穆连慧自身来说,晋尚养在胭脂胡同里的那个外室就是个偏激之人。
而姚八那里,晋环是个冲动偏激的,很容易就烧起怒火来,把原本能够简单解决的事qíng,闹得天翻地覆。
穆连慧看准的也正是这一点。
虽是要让晋环守寡,但穆连慧对亲自动手并没有什么兴趣。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到底还是出了偏差,婉黛的事qíng提前曝光了,但是,冥冥之中似乎又有天意,姚八xing命堪忧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穆连慧叹道。
叶嬷嬷眸子一转,上前几步,凑到穆连慧身边,压着声儿道:“乡君,奴婢在街上听了一句话,倒是有些道理的。今儿个是中元,出什么样的状况都不稀奇的,重伤之人,阳气不盛,一个不好,就……”
叶嬷嬷清了清嗓子,给了穆连慧一个“您懂的”的眼神。
至于小贩说的姚八会被晋尚拖下去,她是不敢对穆连慧说的,自家乡君yīn阳怪气的,指不定几句话又惹了怒火了。
穆连慧挑眉,不置可否,转身走到榻子边坐下,道:“后头的事儿,轮不到我们cha手了,就关起门来等着吧。”
叶嬷嬷颔首应下。
此刻心烦意乱的人,还有晋家大奶奶。
她在屋子里连连踱步,一脸的郁闷。
中元节,府里大小事qíng多,她忙了一整日,好不容易能喘口气的时候,晋环气势汹汹回家了。
得了信的晋家大奶奶gān脆躲得远远的,反正晋环是去了平阳侯夫人的屋子里,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端。
可她到底还是低估了晋环。
晓得晋环与穆连慧闹了一场,晋家大奶奶多少还有些庆幸,彼时侯夫人与世子夫人跟着,而她没有去凑热闹。
现在可好了,她这个想躲开是非的人,是彻底躲不开了。
“姑爷在胭脂胡同里重伤了,伤了、伤了那里……”晋家大奶奶尴尬极了,叹道,“我们那位厉害的姑奶奶还是去胭脂胡同里闹了的?现在侯夫人让我送她回去,我这是去送人吗?我这是去挨骂的!”
身边的丫鬟们屏气凝神,不敢发出声响来。
“她惹是生非,我躲无可躲,谁让我是她嫂嫂。”晋家大奶奶对镜整理了妆容,道,“前回定远侯府的侯夫人被那蠢货又推又骂的,这次轮到我了,天晓得兴安伯府的姑奶奶们厉不厉害。”
这些话,晋家大奶奶也只能在自己屋里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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