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_玖拾陆【完结】(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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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蕊听了心里打鼓,背着薛四家的,偷偷去问薛宝,薛宝支支吾吾的,什么都不肯说。

  有了薛瓶儿的事qíng之后,锦蕊最怕的便是这样的支支吾吾,要是去年薛四家的生辰时,她从避左右而言他的薛瓶儿嘴里bī出了真话,哪里还会有后头的事儿了?

  锦蕊bī了薛宝一通,薛宝却硬气,愣是一个字不说。

  没有办法的锦蕊只能去寻锦灵,请锦灵让云栖帮个忙,请云栖的人手盯一盯薛宝,看看那小胖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锦灵自是满口答应,当即与云栖提了。

  云栖一脸古怪,犹豫了半晌,只冒了一句话,让锦蕊寻疏影问去。

  锦蕊愈发疑惑了,晓得今儿个前头书房里是疏影当值,便匆忙回府,特特去寻了一趟。

  疏影的答案让锦蕊险些就哭出来了。

  他说,薛宝一直缠着他,想学功夫,想知道怎么能打得别人闭嘴,打得别人爬不起来。

  薛宝是被薛四家的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亏,又是“心宽体胖”的那一种,整日里笑哈哈的,原本就不是爱与人挥拳头的xing子,现在却突然变了,变得想打到别人服了。

  其中缘由,不用问疏影,不用问薛宝,锦蕊自己就明白。

  薛宝是为了她们两个。

  前回与金家大打出手时,薛宝见识了疏影和九溪那种一拳头蒙下去,对面就再也不敢胡说八道的场面,那与他的胖拳头是截然不同的,当时就缠着疏影问,还去扎马步,锦蕊只当他是一时来了兴致,转头就忘了,谁知道薛宝竟然真的上心了。

  九溪常年在府里走动,薛宝找不到他,又觉得年纪长些的疏影更厉害,就三五不时去缠着疏影,一定要学学。

  疏影起先总是拒绝,一来他不是教人的料子,二来薛宝总归是锦蕊的弟弟,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真让人练功,吃苦受罪了,他jiāo代不过去。

  疏影不肯教,薛宝转头又跟疏影的娘去说好话。

  几次下来,心软的母亲被说动了,反过头来劝疏影。

  “又不是让你教他上阵打仗,你就当是让他qiáng身健体,这孩子心善,便是手脚厉害了,也不会随便去欺负人。

  他说家里两个姐姐,姐姐们待他好,自小就什么好的都归了他,辛苦攒的银子也都给了家里了,他见不得姐姐们被欺负。

  那些胡乱嚼舌根的,拳头不能让她们明理,起码能让她们闭嘴……”

  母亲絮絮叨叨替薛宝说了不少好话,到了最后,疏影都不知道怎么拒绝了,等薛宝再来的时候,从qiáng身开始,多少指点他一些。

  疏影对锦蕊开口便是道歉。

  锦蕊平复了许久,出口的是谢意。

  她不会也不能拦着薛宝,这是薛宝的心意,她不能以练功夫苦来阻拦,她不能践踏弟弟的心。

  从前院回来,锦蕊在自个儿屋里冷静了很久,直到眼睛不会再泄露她的心思,这才来寻杜云萝。

  而另一厢,垂露从娘家出来,便去老地方寻清涧。

  清涧依旧在饮茶,他的鞋子边上还有些泥泞,垂露想,他大概才从山上下来,他去给穆连喻上香了。

  主仆一场,倒也不叫人意外。

  垂露静静饮了茶,捏着茶盏,似是随口一般:“我瞧着柔兰那丫鬟,时不时会发呆出神,不晓得在想些什么,你前回说她心大,我倒是没看出来,只觉得迷糊。”

  许是清明缘故,清涧有些低落,话却也比平日里多些。

  听垂露这么一说,他笑得有些讥讽:“发呆?出神?寻常丫鬟到了夫人屋里做事,哪个不是打起jīng神来,想得夫人信任,可她走神走得你都看出来了,岂不就是心大?她的心思根本不在韶熙园里。”

  “那在哪儿?”垂露追着问了。

  清涧撇了撇嘴,没说。

  垂露抿唇,话既然问出了口,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莫不是也跟着二老爷做事了?”

  清涧斜斜睨了她一眼,唇角一抿:“也?垂露,你觉得老爷让你做什么了?”

  垂露的眸子动了动。

  她觉得她什么也没有做。

  她每一次透一些不轻不重的韶熙园里的消息给清涧,连她自己都觉得是种敷衍,可清涧从来没有表达过穆元谋对此有什么意见,似乎无论垂露传过去什么消息,穆元谋都不甚在意。

  垂露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清涧的话了。

  是的,穆元谋和清涧从来没有明明白白地说过,让垂露要如何如何。

  垂露起先以为是穆元谋对她还有所防备,留了后手,但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二老爷希望我做什么?或者说,柔兰在做的,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清涧沉沉看着垂露,眸色浓得发黑,带着几分与他年纪不相符的深沉和缄默。

  垂露以为他什么都不会再说了,良久之后,清涧却开了口,他道:“其实,我也说不上来老爷到底在想些什么,真的不知道。”

  第705章 习惯

  垂露回了韶熙园,把这一番话对话告诉了杜云萝。

  杜云萝抱着允哥儿,脑海里混混沌沌的,想了很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话是这么说的,可要是镜花水月,又要如何应对?

  穆元谋这一年多的举动,别说是她和穆连潇没有看明白,便是练氏那儿,大抵都没琢磨透丈夫到底在想写什么。

  唯一可知的,是柔兰这个丫鬟不能大用了。

  杜云萝没想直接撵人出去,寻不到理由的撵人,反倒是叫二房起疑,不如就摆一颗自己心知肚明的棋子。

  四月在萧萧瑟瑟的雨里慢慢过去,京城里已然是压抑气氛。

  chūn闱的皇榜早就下来了,去年圣上抓过科举,这一回chūn闱,学子们具是摩拳擦掌,等皇榜放下来,有人喜有人忧,也有闹的。

  而把chūn闱的话题彻底结束的,是兴兵的消息。

  西南再也平静不了了,圣上当朝点将,兵马、粮糙、物资,都往蜀地去。

  定远侯府不在其中,这叫杜云萝都有些意外,毕竟元月时慈宁宫里的意思,这一回是少不了穆家子弟的。

  杜云萝问过穆连潇。

  穆连潇笑了笑,答道:“云萝,你觉得这一场战事会打多久?”

  杜云萝怔了。

  朝廷与鞑子在北疆的战事,前前后后打了几十年,定远侯府四代军功,都是在和鞑子的战场上攒回来的。

  同样山高皇帝远,又是难于登青天的蜀地,又要历经多少年?

  长远的不说,便是短的,起码也不止是这么一两年的事儿。

  “早晚要去的。”穆连潇沉声道。

  杜云萝抬眸看着他,熟悉的容颜,熟悉的五官,她看懂了穆连潇眼底的qíng绪。

  那是跳动着的火焰,对于一个习惯了战场的将领来说,即便有妻儿的牵挂,他也舍不了征战的豪qíng,舍不了为朝廷效力的心。

  杜云萝没想过拦着他,她只是放软了身子,靠在穆连潇怀里,抬手搂住了他的腰身。

  穆连潇的手掌沿着她的脊背上移,落在了杜云萝的后颈上,他指尖微微用力,按压之余,也让杜云萝越发放松下来:“别担心,我应了你的事qíng,这一回不会食言。”

  杜云萝弯着眼睛笑了。

  穆家兄弟们不走,叶毓之却是要走的。

  从中军都督府调了出来,任了先锋,随着大军往西南去。

  huáng婕给杜云萝下了帖子,没有请她去景国公府,而是约在了东大街临街的一家茶楼,日子是大军出发的那一日。

  杜云萝去的时候,雅间里烧着香片。

  不浓郁,淡淡的,有些甜,混着炉子里的茶香,莫名就让人静心。

  huáng婕给杜云萝添了茶,坐在临窗的榻子上,看着底下熙熙攘攘的百姓。

  “夫人还记得吗?”huáng婕突然开口,声音不轻不重,也没有什么qíng绪,“好些年前,我曾经和夫人说过,我父兄皆是武人,我早已经习惯了送他们出征,我是将门女儿,我是习惯了的。”

  杜云萝浅浅笑了,往事一点点泛上心头,她当然是记得的。

  那时她和huáng婕并不熟悉,她还未出阁,huáng婕觉得她可惜了,好好的书香姑娘要嫁给一个舞刀弄枪的人,他们的生活原本截然不同。

  一个吟诗作对,一个拳脚生风。

  huáng婕说,杜云萝这样的女子是无法习惯丈夫在战场上生死不知的。

  外头街道一下子喧闹起来。

  杜云萝走到窗边,低头看着下方,见百姓被衙役们阻拦着,中间的大道被清空,出征的大军出现在视线里。

  她在huáng婕身边坐下,叹道:“你看,无论是书香出身的我,还是将门出身的你,其实都是一样的。”

  一样会牵挂,会不舍,会担心。

  习惯?

  这种事qíng,哪里能习惯。

  huáng婕苦笑,她在大军的前头寻到了叶毓之的身影,那人总是那般抓人眼睛,让她一眼就能看到,然后就移不开目光,只能随着他的身形而动。

  “是啊……”huáng婕低低应了一声。

  直到叶毓之真的要走的时候,她才清晰地感受到,她没有习惯,无论是以前的父兄,还是现在的丈夫,不是她压着不去想,那些作祟的qíng绪就不存在了的。

  大军从茶楼底下过,叶毓之就这么抬起头来,他仿佛是知道huáng婕在这里,直直迎上了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huáng婕愣着,而叶毓之笑了。

  笑容里有世家公子的矜贵,也有沙场儿郎的慡利。

  大军行远,huáng婕的眼眶红得一塌糊涂,却没有哭出来。

  “有些闷,却不知道怎么哭,明明我以前可会哭了……”huáng婕自嘲一般叹着。

  大军离京,街上又恢复了之前的qíng境。

  两人坐在窗边,东一句西一句,絮絮说了不少事qíng,说的又偏偏都是别人家的事qíng。

  huáng婕不提景国公府,杜云萝不提定远侯府。

  直到中午时,两人才别过。

  这一日,穆连潇直到天大暗了才回到府里,走到半途,却遇见了穆连诚。

  或者说,穆连诚就站在廊下等他。

  “二哥。”穆连潇唤了一声。

  这些时日,兄弟两人表面上依旧如常,但穆连潇提防着穆连诚,他也不是擅长做功夫的心机之人,多少会流露出几分疏离,穆连诚不傻,也能感觉到。

  有那么点起疑,许是穆连潇对二房的动作有所察觉,但心中也有另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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