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_玖拾陆【完结】(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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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练氏气得声音又抬了起来,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刺耳。

  穆连慧把书册扔开,整个人坐了起来,直直盯着练氏的眼睛,她在母亲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她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道:“哪里用得着我收拾?落在李栾手里,她有什么好出路?装模作样抬进府,晾上两个月,就不晓得扔去哪个庄子自生自灭了,过了一两年,谁还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啊。”

  道理是这个道理。处置这种人,手段多得是。

  刚出事的时候是风头正劲,只要避开了。等过了一两年,没有人撑腰,这种女人死上十次百次都不奇怪,也没有人敢置喙。

  毕竟,静悄悄地弄死一个人,这在侯门深宅里,说难很难。说简单,却又十分简单。

  练氏自己手上都沾了人命。又怎么会不懂穆连慧的话,只是,只是这个施莲儿现在还活着。

  “你不怕她供出你来?”练氏问道。

  穆连慧的眸子深邃:“她敢跟谁供?况且,她从头到脚只知道要算计的杜云荻。其他的根本就不知道。她去告诉霍子明吗?还是告诉安冉?呵,她人都要进恩荣伯府了,哪里会说她的心上人是杜云荻呀。她要命她就不敢说。”

  练氏了然。

  谁都知道施莲儿有所图,可到底是逮着谁算谁,还是冲着某一个目标去的,霍子明并不知道。

  施莲儿要跟在他身边过日子,根本不敢泄了自己的底。

  练氏正要点头,又琢磨了一番穆连慧的话,她的脸黑了个透:“好啊。你说她不知道,那就是你知道了?你一早就知道要算计瑞世子了是不是?”

  这绕来绕去又绕了回来,穆连慧脑袋疼得厉害。往后仰躺下去,重重砸在了软榻上,她也不觉得痛,又把书册抓开覆在面上,再不肯理会练氏。

  练氏又是气又是恨,指尖在书册上不住地戳。抱怨了一刻钟,都没等来穆连慧的回应。她咬牙切齿地站起来,转身走了。

  脚步声远了。

  穆连慧确定练氏走远了,这才把书册掀开,眯着眼睛发呆。

  望梅园里的事qíng,她是筹划再三的,甚至不惜惹恼皇太后和皇太妃,也要把事qíng做成。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杜云萝和杜云诺jiāo换了雪褂子,后头的发展就和预想里的不同了。

  穆连慧叹息,说到底,杜家人的运气实在太好了些。

  要是杜云荻落了陷阱,练氏就不至于对李栾被牵扯在其中而耿耿于怀了。

  可现在,一颗棋子废了,对杜家却没造成什么影响,真是赔本买卖。

  穆连慧恼了一阵,等把练氏训斥她的话都抛到了脑后,她整个人才舒坦些。

  算了,废了就废了吧,不成也无所谓,往后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和机会,她总有办法让杜云萝膈应的。

  外头更夫打着梆子,夜色幽静,声音远远传来,她翻了个身,把脸埋在了引枕上。

  杜府安丰院。

  自打从莲福苑回来,廖氏就拉着杜云诺又仔细把望梅园里的事体又问了一遍,尤其是关于安冉县主的,她事无巨细,一点也不错过。

  杜云诺不敢嫌烦,坐在椅子上,等说完了,才去取了一块点心。

  “你是说,乡君故意误导了世子,若县主落水,世子去救,等捞上来发现了问题……”廖氏说到这里,自个儿就闭了嘴,她能想象那个状况。

  若真成了那样,岂止是心塞烦闷,根本就是恨不能拔刀子的场面了。

  真的太狠了!

  亏得是没有得逞。

  要不然,廖氏拿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自己那个当姨娘的姐姐,只怕是要一头撞死了,拉着安冉县主一道撞死,做鬼都不放过穆连慧。

  “为什么?县主是拦过世子,可那都是世子定亲前的事qíng了,眼下县主的婚事都说成了,来闹上这么一出,乡君是存心不让世子和云萝过安生日子了?他们可是一家人。”廖氏嘴巴飞快,不知道是在问杜云诺还是在自言自语。

  杜云诺悄悄看了廖氏一眼,撇着嘴,低声道:“一家人怎么了,一家人也有貌合心不合的。”

  就像母亲您和二伯娘……

  当然,这后半句话,杜云诺是不敢说的。

  廖氏被这话一点,自己也明白过来,讪讪哼了两声,便挤出笑容来:“云诺,今日你做得对也做得好,当姐姐的就该如此,没让云萝吃亏,也没让自个儿吃亏。县主是你表姐,你们也处得很好。那身猩猩毡的斗篷,虽然是头一回穿,赃了有些可惜,但你放心,转头就收拾得gāngān净净的。母亲再拿些料子,给你做两身新衣服,我还有点儿用不上的旧首饰,款式都不时兴了,回头啊,去金铺里熔了,给你打两套好看的。云诺也是大姑娘了,该存些好东西了。”

  杜云诺闻言,笑着道了谢。

  真说起来,廖氏对她不算小气,但这般大方也是少见。

  不管什么缘由,有好处不拿,杜云诺就是傻子了。

  而杜云萝,这夜被甄氏留在了清晖园。

  碧纱橱里,地火龙烧得极旺。

  杜云萝一日下来有些疲乏,早早就上了chuáng。

  甄氏来看她,搂着她道:“你见着世子了吧?”

  第145章 魔怔(月票270+)

  杜云萝不好跟甄氏说假话,她这里骗上了,回头兄弟姐妹们准把她卖了。

  见杜云萝点头,甄氏清了清嗓子,凑到女儿耳朵边上,柔声道:“囡囡,娘知道你中意世子,你们两个又定了亲,只等着你及笄后嫁过去了。”

  杜云萝认真听甄氏说话,听见“中意”两个字时,她不由就是一怔。

  甄氏的话语从耳边传来,伴着呼吸,跟风chuī一样,让她缩了缩脖子。

  甄氏感觉到杜云萝的动作,低声笑了,抬手抚着杜云萝的长发,一下一下顺着:“你啊,不是脸皮厚吗?怎么听见个中意,就扛不住了?”

  杜云萝摸了摸鼻子,她脸皮是很厚的,她能自己挺胸抬头地承认喜欢穆连潇,可让甄氏来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了。

  甄氏眼中笑意更浓:“囡囡,娘不说不许你见世子,偶尔见上一面,无伤大雅的。”

  “哎?”杜云萝吃惊,这话居然是从甄氏嘴里说出来的,让她以为天要下红雨了。

  “冤家!我还没说完呢!”甄氏哭笑不得,拍了拍女儿,“但你记得啊,你是姑娘家,遇事端着些,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许动手动脚的。世子是个明白人,你也别糊涂,让人瞧见了,还做不做人了?”

  杜云萝的眼睛眨巴眨巴的,这话,怎么跟杜云澜在望梅园里说得差不离呢?

  要不是她知道杜云澜出了莲福苑就跟杜云琅一道去前院了,她都要怀疑杜云澜已经把她的老底都给透光了呢。

  “娘是认真跟你说的,你别不当回事儿。”甄氏又忍不住再三叮嘱。

  自己教养的这个女儿,从小就娇气,又不爱出门凑热闹,除了姻亲走动时见过的少年人,她认得的公子们两个手都能数得完。

  而且,杜云萝连同龄的姑娘家都懒得应对,更别说去与公子们说话了,因此从小到大,这方面的担忧,甄氏是一丁点也没有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杜云萝长大了,心里有了人,那人还是她的未婚夫,甄氏亲眼瞧见过杜云萝对穆连潇的在意,那双圆眼睛,就跟黏在人家身上了一样,这让甄氏有些担忧。

  都到了要嫁娶的年纪了,穆连潇若有些耐不住,杜云萝又拎不清……

  甄氏想想就怕,这才不顾夜深了,都要认真教育女儿一番。

  光线下,杜云萝的两颊飞霞,嘟着嘴咕哝了两句:“知道了,我又不傻。”

  “好好好,囡囡不傻。”甄氏捏了捏她的脸颊,心说这种事qíng,哪里是傻不傻的问题。

  又关照了几句,甄氏才chuī了灯,回去歇了。

  杜云萝躺在chuáng上,想着甄氏的话,暗暗哼了一声。

  她哪里像个糊涂人了?

  她jīng明着呢!

  母亲还说穆连潇是个明白人呢。

  明白人,白天突然扶她的肩、牵她的手做什么?

  牵得可紧了,他的身子骨本来就好,整只手滚烫滚烫的,捏得她的手都出汗了,等放开之后叫风一chuī,冷得不行。

  她记得他的那双乌黑眼睛,沉沉湛湛,清辉微凉,却浮着一层光,就像一面镜子,里头全是她的倒影。

  杜云萝的耳根都烧烫了,好似又回到了雪地里穆连潇扶着她的肩认真看着她的时候,那时,有一瞬间,她以为穆连潇会抱住她……

  她不敢再想了,一把将被褥拉上来盖住了半张脸,闭着眼睛qiáng迫自己睡觉。

  这一觉睡得迷迷糊糊的。

  她又看到了穆连潇,他就扶着他的肩,眼睛一瞬不瞬望着她。

  杜云萝就这么等着,等她抱住她,或者牵她的手,或者……

  可穆连潇没有动。

  杜云萝急了,想跟他说话,刚要开口,脑海里突然划过甄氏的声音,让他们“说话就好好说话,不许动手动脚”,吓得杜云萝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夜色漆黑。

  杜云萝望着承尘猛一阵喘气,想到梦境,她用力捏住了被角,恨不能咬住被子哀呼一声。

  居然做了这么一个梦,她可真是魔怔了!

  呜。

  不晓得穆连潇会不会梦见她?

  杜云萝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直到天蒙蒙亮时才睡着,连杜怀礼上衙去了她都不晓得。

  等睡醒了起来,杜云萝只觉得浑身不舒服,被子都黏糊糊的。

  坐起来一看,她突然意识到,她的葵水来了。

  前世在年老之后摆脱了葵水的折腾,这一世醒来,年纪尚幼,根本没有那个烦恼,这头一遭来袭,她除了肚子痛之外,竟然还添了些不可思议之感。

  甄氏一边照顾杜云萝,一边指挥着丫鬟们忙里忙外,脸上满是笑容。

  杜云萝知道甄氏高兴,也就不说些扫兴话了,只依着甄氏哼哼肚子痛,惹得甄氏心疼哄她,不许她回安华院,让她就一直住在清晖园里。

  头一回葵水,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这两日又落了一场雪,比前些日子的更大了,早上往窗外头一看,白茫茫的。

  腊月二十二,衙门封印,要等出了元宵再开印,这小一个月的休假,让杜怀礼有了更多的时候陪伴父母妻儿。

  转眼到了年三十,天还未黑,外头就鞭pào不断。

  花厅里摆了宴,一家人凑在一块,热热闹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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