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跟上辈子不一样了。
上辈子她还昏在chuáng上,便被拉下来一顿好打,之后又被关了禁闭,现在呢?
方才进来的时候嫡母脸色不好,想必祖母已经训斥过她了。
也难怪,上辈子她可没跳潭,祖母看见的只有嫡姐脸上那道伤疤,所有的火气可不就全冲着她来了吗?
可是这辈子,她被嫡姐bī着跳了潭,有方才说出那一番话来,想必祖母也要仔细思量了。
顾九曦看着祖母,她的祖母则在打量屋里。
顾九曦顺着她的眼神,看见了桌上的针线篓子,摆在最上头两样东西,针脚还有些粗糙,一看就是才学会刺绣的小姑娘做的。
祖母现在看的就是这个。
抹额底色偏深,上头的绣花配色有是选的鲜艳的颜色,花样子选得也是端庄大气,一看就是给年纪大的人做的。
还一样是荷包,墨绿色的底色,用的天青色绣的竹子,这一样是给父亲做的。
祖母的视线在针线篓子上停了好久,嫡母虽半低着头,只是从她抽动的嘴角就能看出来她的心qíng有多么不好。
要不是场合不对,顾九曦几乎都要笑出声来,她偷偷又将手往外放了放,纤纤如玉的几根手指,修成圆弧形的指甲,没有一根超出指肚去,在深色的背面上分外的清楚。
祖母清了清喉咙,钱嬷嬷开口了,对着地上的黎氏。
“跪着gān嘛?老祖宗来了也不知道倒茶,如此没有眼色!”
虽是训斥的话,但是黎氏的脸上一下子明艳起来,急忙从地上站起走到门口,又从丫鬟手上接过茶壶,给李氏到了一杯。
整间屋子除了祖母李氏,就只有顾九曦坐着,要是上辈子,她该不安心了,可是在经历了皇宫生涯之后,她遇见什么场合都不会坐立不安。
不过当着祖母的面……还是要紧张一下的才好。
顾九曦小声的吸了鼻子,想张口说话,不过因为嗓子哑得太厉害,什么都没说出来,只发出嘶嘶的几声。
“你那个嗓子,好好养着别说话了!”祖母瞪她一眼。
钱嬷嬷走到chuáng边摸了摸顾九曦的额头,回头跟祖母道:“还好没发烧。”
祖母嗯了一声,“小姑娘家家的最怕受凉,你好好待在chuáng上,被子盖严实了。”说着她又看着大伯母,道:“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两chuáng从西域过来的棉花被子,给她一chuáng。”
顾九曦心里一喜,这可是好东西。
棉花是这两年才从西域传过来的稀罕玩意,做的被子跟原先的木棉比是又轻又暖和,她上辈子也是进了宫才有了这等好东西的,没想现在不过跳个水就有了。
赵氏答应了一声,“一会就让人开库房。”说完又对黎氏道:“一直在柜子里放着,拿出来晒一晒再给她用。”
黎氏急忙道谢。
钱嬷嬷还在顾九曦旁边,她亲手扶着顾九曦,想让她躺下。
虽然这样就不能露出脖子给众人看了,只是钱嬷嬷一直都是祖母身边最得用的人,她的意思就是祖母的意思,所以顾九曦顺着她的力道,舒舒服服躺在了chuáng上。
钱嬷嬷给她盖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又将她搭在外头的手也放进了被子里,还笑着跟顾九曦说:“一点都不能露出来,好得快。”
不过顾九曦知道钱嬷嬷给她盖被子不过是个托词,她真正的目的是来检查她的指甲的。
她清清楚楚感觉到钱嬷嬷将她的手指抓在手里,又用掌心去蹭她的指甲。
新剪的指甲自然是会比较锋利的,这么一试就能试出来。
钱嬷嬷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了,“姑娘这么听话,没两天就能下地了。”
这话说出来,顾九曦看见祖母脸上的表qíng又变了,眉心原本因为皱眉隆起的大包也消下去不少。
祖母端起茶又抿了一口,道:“我就是来看看你好不好,现在我也放心了,你好好养着。”说完,钱嬷嬷很有眼色上去扶了祖母起身。
“七巧的脸——”
“闭嘴!”祖母不过两个字,嫡母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祖母转过身来,面对着顾九曦的时候,脸上又恢复了和颜悦色,“等你能说话了我再来看你。”
祖母身后跟着一群人又走了,黎氏也出去送她。
顾九曦还能隐隐约约听见外头的话。
“要是她晚上发热,你拿了我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看。”
“母亲放心。”答话的是她的父亲。
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顾九曦一人躺在chuáng上,忍不住嘴角翘了起来。
真好。
上辈子她浑然无知就被定了罪,这辈子轮到她们两个了。
一回来就开了个好头,顾九曦觉得她这一辈子……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第006章
门口又有了脚步声,顾九曦急忙侧头,装出期待的样子朝门口看去,她的母亲黎氏跟在父亲后头走了进来。
父亲也是眉头紧锁,跟方才祖母的脸色如出一辙,只是见了顾九曦之后,脸上立即挤出一个笑容来,“你躺着别起来,一会我叫人给你送甘糙糖来,吃了喉咙就不疼了。”
顾九曦点了点头,黎氏快步走到她身边,又给她掖了掖被角。
黎氏正对着顾九曦,顾九曦分明看见黎氏跟她使了个眼色,再转过头去面对父亲的时候,脸上不仅仅带了伤心的神色,连眼泪都掉了下来。
“九曦被送回来的时候脖子上一圈黑紫,人都快没气了。”黎氏坐在chuáng边,抓着顾九曦的手,“小手也是冰冰凉凉的,我自打生她下来,就没见过她这个样子。”
黎氏哭得很是伤心,顾九曦知道她虽然有几分在父亲面前作戏的意味,不过qíng都是真的,她醒来的时候,姨娘哭得比现在要伤心的多了。
顾九曦抓着黎氏的手用了点力气,小声用气声道:“姨娘别担心,我好多了。”
看见女儿坚qiáng的表qíng,黎氏哭得越发厉害了。
母女两个相互安慰又哭成一团,落在顾辛易眼里,他不由得又皱了皱眉头,“她伤了嗓子,你还在她面前哭什么。”
黎氏转过身去擦眼泪,顾辛易上前一步,“你姐姐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顾九曦一脸惊讶,她上辈子在宫里虽然只住了短短四年,但是什么时候脸上该有什么表qíng,是训练的炉火纯青,顾辛易看不出来半点作伪的痕迹。
顾辛易叹了口气,道:“你姐姐脸上被指甲划了,你母亲说是被你划烂的,她的丫鬟也这么说。”
不用顾九曦出声争辩,黎氏先开口了。
“这是什么脏水都往我九曦头上扣!你看看她的脖子!”黎氏指着顾九曦脖子上的印子哭诉道:“我儿差点就没命了!要不是园子里的嬷嬷,她现在都凉了!”
顾九曦也跟着哭了两声,顾辛易皱了眉头,道:“母亲方才来……什么话都没说——”
黎氏打断了顾辛易的话,她将顾九曦的手抽了出来,抓着往顾辛易面前递,“你看看九曦的手,为了给你做荷包,指甲剪得gāngān净净,别说抓人脸了,她连胭脂盒子上的盖子都扣不开了。”
说完又拿荷包给顾辛易看。
顾九曦不说话,这件事qíng她没做过,况且方才祖母没当着她的面发作,那就是相信顾七巧的脸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她一言不发看着顾辛易。
“九曦年纪比她小,长得也比她弱些,说是争执间抓了她的脸。”
顾九曦摇头,她用嘶哑的嗓音道:“我抓不到。”她伸了胳膊给父亲看,“我才到她肩膀,胳膊也没她长,她掐住我的脖子,我的也碰不到她的脸。”
听见掐脖子几个字,黎氏又嚎啕大哭起来,“我苦命的女儿!”
“你好好休养,这事儿由母亲管。”说完,顾辛易皱着眉头出去了。
黎氏的哭声小了,抱着顾九曦安慰,“不怕,姨娘在,没人能动你。”说完又叫:“木静呢!这个懒丫头,一会就不见人了,让她gān活怎么这么慢!”
“我去给你倒杯水。”黎氏转向顾九曦,脸上笑容亲切,语气也很是体贴。
顾九曦看着黎氏离开的背影,想的确是方才黎氏的一番动作,她知道针线活是关键,她又点出来来她屋里找顶针的木静偷懒。
这是为了什么?
顾九曦的上辈子,也是用这种法子去处理别人安cha到她宫里的钉子的。
先说她懒,说上四五次就有理由处置她了。
黎氏倒水不过片刻就回,顾九曦接过水杯喝了,又道:“姨娘陪我躺一会。”
“这么大了,还缠着姨娘。”
黎氏笑眯眯的躺在她身边,母女两个盖了同一chuáng被子,黎氏伸手在她身上拍着,顾九曦道:“我是故意的。”
黎氏一愣,听见女儿又说。
“我是故意跳进去的,我看见听兰带了人来,我知道看园子的嬷嬷都会水,我还看见她手里拿了竹竿和绳子。”顾九曦面色很是严肃,“我这才跳了进去。”
黎氏惊讶至极,一句话都没说。
“所以姨娘不用担心,”顾九曦点了点头,“木静方才来要拿我的针线篓子,她必定是嫡母那边的人,姨娘要打发她走,我也是知道的。”
黎氏笑了,“我原以为……你一直都只会跟七小姐争风,没想这一下子就开窍了。”可是一想到这开窍几乎是拿命换回来的,她又不免心酸。
黎氏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抚着顾九曦的头发。
顾九曦从她轻柔的动作里感觉到了无边的怜惜,她紧紧抓着黎氏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我方才说的心里话也是假的,不过是说给祖母听的。”顾九曦坚定道,“怎么能不争?”
“如果嫡母的心思跟祖母一样,我们安安稳稳的过,表面上还是过得去的。将来无非就是找个小门小户,远远的嫁了,一辈子不来往就是,总归是个人过个人的日子,就跟父亲那几个庶姐一样。可是姨娘你看看嫡母,她这是要我们的命。要是不争,也许不出几年,我们就是一抔huáng土,随风chuī散了一点都剩不下来。”
顾九曦想起她上辈子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眼睛里的仇恨几乎要化作实质she了出来,“她断了我的路,那我便踩到她的路上走!”
顾九曦说完这如同誓言一般的话语,猛烈的咳嗽起来,吓得黎氏赶忙又下来想给她倒水,正巧这时顾辛易派了人来,说是让黎氏去他屋里取甘糙糖去,黎氏匆匆忙忙到了水,便跟着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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