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三郎当朝廷是你开的?是你红口白牙,如何说便如何行事?岳父是否你气倒,薇儿是不是胡说,只要找了人来一问便知。”聂秋染听到崔敬忠这话,也不气不恼,回头便看了王氏一眼。崔敬怀顾忌着兄弟qíng份,恐怕不会开口多说,而杨氏一向维护这个儿子,肯定也是站在他那边,但王氏就不一样了,她本来就是个妇道人家,崔敬忠又不是她弟弟,她维护的心有限,更何况崔敬忠连累她丈夫多时,说不得她心中早就怀了怨恨了!
果不其然,王氏一看到聂秋染目光望过来时,顿时身体激动得便是一个哆嗦,忍不住嘴唇哆嗦了几下,该说的不该说的便都说了出来:“聂举人姑爷,这二郎拿了钱没谋到官职哩,倒害的爹背了债,所以才气昏的!”
王氏话音一落,崔敬忠脸色便气得一阵扭曲,恨恨的瞪了王氏一眼。可王氏哪里会怵他,见他这样一瞪自己,又想到他是个没出息的,读了这些年的书,连个秀才也没混上不说,还欠了五两银子的债,要自己男人一起去还,结果又没谋到官职,自家也得不到好处,早将他恨得入骨了,这会儿王氏想着要讨好聂秋染,被崔敬忠这样一瞪,顿时就大声嚷嚷:
“你看啥哩,说的就是你,敢做不敢认?以为自己有举人姑爷那样的福份呢,你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王氏说完,转头又冲聂秋染讨好的笑:“四姑爷,二郎之前还想谋着要将四妹妹卖了呢……”王氏一张嘴,便管都管不住,直将崔敬忠气得脸色发白,聂秋染这才回头看着他冷笑:
“崔三郎,岳父既然是被你气病的,而借的五两银子又是由你所借,如今这医药钱与银子自然该由你来还,要不然我便修书一封到县中,定要讨个公道!”
他话音一落,崔敬忠身体便激伶伶打了个冷颤。童生的身份在小湾村如今出了个举人的qíng况下恐怕都已经算不得个什么了,更何况是在人多的县中,虽然崔敬忠心里对聂秋染极其嫉妒,但他却知道,一般有了举人资格的几乎便有了谋职位的权力,只消稍微打点一番,谋个知县也并不是个难事儿。尤其是像聂秋染这样年少的,往后结果如何,还不好估断,恐怕那县太爷还得要顺着他意一些,若他真起了意想要针对自己,现在的自己一无所有的,恐怕并非他敌手!
一想到这儿,崔敬忠心里便涌出一股股的怨恨来,只觉得苍天无眼,对自己不公。他每日起早贪黑的看书。不知花磨了多少chūn秋,可到如今却连秀才也没中,若是他现在成了秀才。王氏今日哪敢像现在这样羞rǔ他!
崔敬忠心里涌出一股股羞恼来,这会儿被聂秋染一说,心里已经生出怵意,忙就冷哼了一声,重重一振臂。那袖子被他甩得‘啪’的一声作响:“小人得志!我看你们能猖狂到几时!”说完,转身便要走。
但聂秋染哪里可能这样快便放他离开,若是这样轻易就让他走了,岂不是太过对不起自己?一想到他之前还要将崔薇送人的事儿,聂秋染眼中顿时涌出冷意来,冲崔敬忠温和的笑道:“何必这样着急。这些银子口说无凭,总得要立个字据,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今日药钱,便立成二两银子就是,总共七两,分披偿还,一月还一百钱。我也不与你算利息,想来以崔童生的本事。区区百钱,应该不看在话下吧?”
这话实在是欺在太甚!崔敬忠气得面皮泛紫,但嘴上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心中又羞又恼,想了想,gān脆从怀里摸了一两银子,朝聂秋染扔了过来,厉声道:“先拿去!我今日便写上一个欠条,免得你以小人之心猜测我!”他一边说完,一边气冲冲的便回了自个儿屋中,拿了一张纸出来,刷刷的写了一些字儿,也没chuīgān便要朝杨氏递过去。
他心里倒是打着好主意,如今他这样凶狠,看似里子面子全都挣齐了,可欠条在杨氏手中,他随时能拿得回来,写了跟没写又有何差别?谁料杨氏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接,那头聂秋染便已经半路将纸截了过去,崔薇眼珠子都差点儿滚落出来,看他笑眯眯的将纸摊开chuīgān了,斯条慢理的叠好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聂秋染这一切的动作都太过理所当然了,仿佛天经地义便该如此般,他的神态实在太过自然,因此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能反应得过来该阻止他的动作才是,直到他将纸揣进了自己胸口,杨氏这才傻愣愣的回过神来,看到聂秋染的神qíng,不知为何心里就有些发虚,连忙弱声道:“姑爷,这纸,是,二郎给我的。”
“我保管了!”聂秋染冲杨氏略带矜持的笑着点了点头,说话时丝毫没有半点儿不好意思的模样,一边回头就看了崔敬忠一眼:“崔二郎铁骨铮铮,该不会不敢将这欠条jiāo给我保管吧,毕竟岳父药钱得由我来出!”他这样一句话便将崔敬忠给拿住了,崔敬忠这会儿在哪个人面前都可以低头,但唯独不可能向聂秋染认输,闻言便qiáng忍了想伸手将他怀里的欠条掏出来的冲动,一边硬着头皮,心里却发着虚道:“当然!”
一边说着,他一边故作傲然的倒背了双手,抬了抬下巴。动作与聂秋染有时倒也相像,可惜他背脊略弯,脸色又发白,一双眼珠不停乱转,自然将这股气势硬生生的拖出几分心虚之感来。这会儿聂秋染将崔敬忠给解决了,崔薇这才松了口气,伸手便将落在聂秋染脚边的银子捡了起来,一边朝崔敬怀递了过去:“大哥,二哥知道自己错了呢,出了这些银子给爹看病抓药,你赶紧拿去吧!”
崔薇话音刚落,崔敬忠就险些吐出一口血来,这些银子是崔世福给的五两银子中没有花完的,他扔出这些银子原是为了表气势,可同样的也有代表将这些银子还回去的心,如今崔薇这死丫头一句话,却成了他拿这钱给崔世福看病的,那五两银子还要另外再还,而且刚刚聂秋染又记了二两银子的看病钱在账上,这样一来岂不是表示他吃了大亏?崔敬忠心里郁闷无比,可崔薇一顶帽子扣下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说自己不是拿钱给崔世福看病的,无奈只能将这口气忍了下来,想到刚刚扔出去的银子,心里滴血,yīn沉着脸。转身便要回屋。
谁料崔薇却并不想放过他,转身便仰了头冲聂秋染笑:“聂大哥,你刚还说他是个有骨气的呢,有骨气的人便不会穿了我给大哥做的袄子了!”崔薇话音一落,那头崔敬忠脚步便一个踉跄,回头就狠狠瞪了崔薇一眼,如今两兄妹已经算是撕破脸了,崔薇哪里会怕他,也冷笑着看了他一眼,乖巧的倚站在聂秋染身边。聂秋染嘴角边带着笑意,一边也朝崔敬忠看了过来,杨氏等人站在屋门口处沉默着一言不发。
突然之间。崔敬忠便有了一种自己像是被全世界都抛弃的感觉,心里恼羞成怒。他身上这件袄子原本是当时赶考时杨氏怕他没有新衣裳穿,才拿了崔敬怀的袄子改小的,崔敬忠这些年来每回穿着都并未觉得有何异样,但现在被崔薇一说。却是恨不得立即便将身上的袄子脱下来扔到地上才好,可惜他的袄子没有打补丁的就只得这一件,若是将这件衣裳也还回去,往后穿着破旧,如何还能跟昔日同窗把酒共饮?
一想到这些,崔敬忠硬生生的将心里的羞怒忍了下来。捏着拳头,只当没听到崔薇这话般,恨恨的回自个儿屋去了。一边将门拴上,心里却恨起了当初给他袄子的杨氏来。
将这个人面shòu心的崔敬忠给气走了,崔薇这才松了口气,那头崔敬怀虽然觉得尴尬,但仍是觉得屋里父亲重要。连忙飞快的就要跑出去,后头崔佑祖看他一跑。又想到他刚刚手里拿着的银子,顿时嘴里也喊着要吃粮,忙也跟了过去。
崔薇也没理睬杨氏,打了水进屋里替崔世福抹了把脸,便坐下跟聂秋染说起话来。
那头有了钱,崔敬怀请了大夫跑得也快。崔世福的qíng况跟崔薇猜想的差不多,只是急怒攻心,一口痰迷着了心窍,只消将他痰拍出来,又扎了几针,崔世福便悠悠的醒转了过来。这个平日里身材高大结实,只知闷头做事的汉子难得倒一回chuáng,可如今一旦受了气倒下去,便看得出来他这会儿其实已经有些虚了。
见他这个样子,崔薇心里不由发酸,想了想gān脆柔声道:“爹,您累了大半辈子,如今年纪也不小了,gān脆明年不要种地了,就休息着吧。”
杨氏看到丈夫这个样子,也忍不住拿袖子擦眼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崔薇这话触动了她的心,还是看在了一旁聂秋染的份儿上,她并没有答话,反倒是站在门口的王氏听着有些不高兴,虽然知道聂秋染不是好惹的,但一想到自己的儿子,王氏依旧没能忍得住:“四丫头这话好没道理,爹难不成养了儿子便不养孙子了?他要不做,家里欠的银子谁还,往后小郎进学哪个人来给钱?”她这话音一落,杨氏想着也是事实,便忍不住低着头流泪,也不出声。
崔薇眉头跳了跳,还没开口,那厢崔世福便qiáng撑着要坐起身来,一边冲崔薇摆了摆手,一边疲惫道:“我没事,你大嫂说得对,家里这样多人,张嘴都要嚼呢。”他说完,便忍不住咳了几声,崔薇忙将温热的开水递给了他,心里忍不住就叹了一口气。
此时人养儿防老的观念极重,对儿孙看得又重,崔世福本来便是个闲不下来的,要想让他不管儿孙们,恐怕一时半刻间还真不容易办到,虽说吃过崔敬忠的亏,但崔世福也不知道能不能真对他狠得下心来。
留在崔家大半天,亲自给崔世福熬了药,因着崔敬忠手里的银子被聂秋染说得扔了些出来,这一两多银子自然足够买好药,就连人参都能买上一两片儿了,崔世福吃了这东西,补着元气果然不一阵子脸色看起来就要好看得多了,崔薇心里自然是更放心了些。
跟聂秋染二人回到家中时,已经是晌午后了,崔敬平中午时过去守在了崔世福身边,家里也没什么人,崔薇只简单炒了两个菜,刚吃过,下午时便听回来的崔敬平说,崔世福拉着一家人,去了罗里正那儿将家给分了。
这早些分家也好,崔敬忠本来不是个什么好人,他如今跟孔氏二人单独过,也少连累崔世福一些。
那边崔世福身边渐渐好了起来,如今崔薇又嫁给了聂秋染,头上也顶了名份,很快的。成婚的好处便显露了出来。首先村子里许多人对她不由自主的恭敬了许多,不像以前,总也有些妇人爱拉着她开些玩笑,就算平日她并不如何理睬,但背后总有几个说闲话的。就连罗里正一家子看到崔薇时都热qíng了不少,好几回还要给他们送菜过来,就连镇上的林管事都先恭喜了她成婚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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