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陈小军又不是小湾村里的人,而是隔壁凤鸣村的,聂秋染时常不在家,竟然也能认识他,实在也太奇怪了些。
聂秋染这会儿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来,一双眼睛里闪过晦暗莫名的神色,半晌之后才轻轻笑了起来:“竟然说亲要嫁给了他?真有意思。若是这样,不知道……”剩余的几个字,他像是含在嘴边呢喃一般,崔薇没有听清楚,只是拍了他一下,又将刚刚的话问了一次。聂秋染脸上冰冷的笑意很快收了个gān净,看崔薇已经生气了,不由露出无辜的模样来:
“陈小军,你不认识吗?连我都认识,为什么你不认识?”
为什么他要认识的自己就要认识?崔薇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无语,看了他半晌,聂秋染又将她搂进怀里,哄了她几句:“好了,不过是个闲人,理他做什么,你不要认识他了,认识我就是了。”今儿他说话没头没脑的,崔薇也不理他了,一边催促着他赶紧拿帕子擦了脚,又让他试过了这拖鞋,聂秋染倒是有些稀罕的穿着在地上走了两遭,将东西收拾了,两人这才回房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聂秋染起来便拉着她要回聂家,竟然是连早饭都等不及吃的模样。若不是平日里看他跟聂晴两人并不是多亲热的样子,恐怕崔薇还真会当他兄妹qíng深了。
两夫妻出了门儿时,外头雾气还没散,聂家里这会儿冷冷清清的,连院门都还没开。聂秋染刚一敲门时,不多一会儿聂晴便过来开门了,见到这两人时,聂晴愣了一下,半晌之后才轻声唤道:“大哥,大嫂。”她这会儿鼻尖冻得通红,两只耳朵这会儿已经化了脓了,肿得厉害,耳朵边上长了冻疮,那拴在耳dòng上的线疙瘩染了点点血迹,瞧着便有些吓人。崔薇冲她点了点头,聂秋染不等她开口说话,便拉了崔薇进门,一边与聂晴道:“爹娘起来了没有?我听说最近娘在说你的事儿,回来瞧瞧。”
平日里他对聂晴冷冷淡淡的,几乎连与她说话的时候都少。聂晴没料到他这会儿竟然会开口跟自己说话,而且问的还是自己的终生大事,顿时颇有些受宠若惊之感,忙欣喜的点了点头,有些激动道:“起来了,刚起来,大哥大嫂里面坐。”她一边说着,一边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来,她知道,聂秋染既然主动过来,又说起了自己的终生大事,恐怕也有要给自己出嫁妆的心,聂晴一想到这儿,眼中露出闪过一丝亮光来,忙殷勤的关了门,又冲屋里一句,这才跟在了聂秋染二人后头进了屋去。
这会儿聂夫子两人果然是起来了,桌子上也摆了饭菜,看起来是刚准备要吃早饭的样子。聂夫子穿着一身青色襦衫,头上用方巾将头发绾了起来,倒也瞧起来文质彬彬,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配上聂家里一板一眼的家俱,更显得聂家中冰冷严肃。看到夫妻两人过来时,聂夫子才刚端了碗,冲二人点了点头,吩咐聂晴道:“来了,再给你哥嫂添副碗筷。”聂晴这会儿也知道聂秋染过来是给她添妆的,忙欢喜的答应了一声,连忙进厨房里去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阳错
聂秋染坐了下来,先给聂夫子两人请了安,看了有些心虚的孙氏一眼,这才与聂夫子道:“爹,我听说聂晴现在正说亲,已经定了是凤鸣村的陈家吧?”他一开口,聂夫子眉头便皱了起来,看了他一眼,将碗‘嘭’的一声放回到了桌子上,冷冰冰的望了孙氏一眼,这才缓和了下脸色与聂秋染道:“染哥儿,你现在正要紧的事是认真读书,以盼两年后chūn闱能中个进士才是正理,这些妇人间的事,你也少管为妙,若是有人不懂事来分了你的心,只管与我说就是了,不论是谁,要是误了你的仕途,我不会饶了她!”
一句话说得孙氏身体已经颤抖了起来,屋里死一般的寂静。聂秋文刚从屋里出来,见到这qíng景便又要往屋里钻,聂夫子这会儿正是在气头上,他怀疑孙氏拿这些锁琐事儿去找聂秋染了,心里是又惊又怒,觉得这妇道人家不堪大用,只知计较这些jī毛蒜皮般的小事,眼皮子浅,心里正是怒气蓬勃之时,一看到聂秋文这副不中用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重重的将手拍在桌子上,‘嘭’的一声脆响,力道大得让那摆放在桌子上的碗都跳了两下。
“你给我站住!”聂夫子铁青着脸朝聂秋文喝了一声,直吓得聂秋文打了个哆嗦,弯腰驼背的走了过来,心里对聂夫子本能的惧怕让聂秋文走起路来都有些同手同脚了,聂夫子看他这模样,心中更是来气,四处望着便要找戒尺。聂秋文吓得胆颤心惊,忙哀求似的抬头看了孙氏一眼,那头孙氏虽然害怕,但见儿子这模样却是怜惜。忙硬着头皮开口道:
“夫君,大郎两人过来得早了些,正好遇着吃早饭,有什么事,不如先吃了再说吧。”孙氏一边说着,一边朝崔薇使眼色,让她帮着说话。聂秋文的目光也随着孙氏的示意朝崔薇看了过来,满眼哀求的样子冲崔薇拱了拱手。
聂二好歹也算是崔敬平发小,崔薇就算不看在孙氏的面上,至少也要给崔敬平几分颜面。因此想了想拉了聂秋染的袖子,与聂秋文求qíng道:“公公,聂晴的事儿我听婆婆说了。因此今儿才拉着夫君想过来问问……”她话没说完,孙氏便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这妇人家的事儿,你就不要总让男人来cao心,大郎是要读书的。”
虽然早知道孙氏xingqíng。但听她明明是求自己帮忙说话,可立即便将事儿赖在自己头上倒打一耙仍是令崔薇眼角不断抽搐了半晌。幸亏聂夫子是早已经知道孙氏耍的把戏,这会儿看在聂秋染的份儿上,好歹忍下了一口气,看着聂秋文冷笑了一声,索xing也懒得去管了。
这个儿子一直被养在妇人之手。被教得丝毫男儿气也没有,如今起来得晚便不提了,连承担的勇气也无。到现在年纪不小了,与他同岁的崔敬平几人都知道不再玩耍而各自奔前程,王家那小子现在都已经开始读书了,唯有他还游手好闲,只知贪图玩耍。也不知他要闹到什么时候!聂夫子一想到这儿,心里无端生出几分厌烦之感来。想到往后聂秋文一事无成,若是以后聂秋染有了些出息,恐怕同还得靠他提携才是,兄弟间若能好好帮衬也不错,但孙氏现在眼皮子浅,只知一味偏心,恐怕她后悔的日子还在后头。
“既然知道这样的事儿不是该他管的,你也不要一天到晚没事儿总往他那边跑,若是你一天到晚闲得很了,总觉得脚痒呆不住,我姨母那边上回捎信过来,说她身体最近不好得很,让你再去侍候着。”聂夫子冷冷望了孙氏一眼,只这样一说便吓得孙氏低垂着头,不敢再开口了。
聂秋文也不敢出声,悄悄摸摸的坐到桌子上,屋里聂秋染正说着要给聂晴添些妆的事儿,外头聂晴端了碗,咬着嘴唇眼里露出挣扎之色来,半晌之后才像下了决心一般,深呼了一口气。
“既然娘现在已经下了决心,待过了聘礼之后,我便让薇儿给准备一些chuáng被,再让人打两个柜子,给聂晴做嫁妆。”聂秋染脸上露出笑意来,满脸温文尔雅,根本没人能从他脸上瞧出他心底的想法来。孙氏一听自己只收聘礼而不管嫁妆的事儿,顿时心花怒放,只觉得事不宜迟,深恐过两天聂秋染便反悔了,因此听他这样一说,连忙便欢喜道:“那感qíng好,你们是个有出息的,帮着弟妹一些也是正理,既然这样,我等下吃了饭便去找村里的媒人,将这婚事给应了下来,早些订着,你妹妹年纪也不小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满脸堆笑,恨不能连饭也不吃了,立即便将事qíng给说准了才好。
聂夫子不置可否,这些事儿他不耐烦去多管的,不过既然儿子自愿给聂晴出嫁妆,兄妹和睦,往后对聂秋染名声是好事,因此他也不反对着,只是以为这事儿是崔薇的主意,不由就冲她笑着点了点头,一脸嘉奖之色,倒是看得崔薇有些莫名其妙。
几人商议定了,聂晴端了碗筷进来,也没人再提这事儿了,聂晴yù言又止的看了崔薇一眼,这才怯生生的将碗筷给放在了她面前,几人吃罢了饭,崔薇也只象征xing的沾了沾筷子,见聂秋染将筷子搁下了,忙松了口气,也跟着将筷子搁了下来。聂家的饭菜美不美味倒在其次,不过这吃饭的气氛倒是压抑得很,聂夫子是读书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聂家的人又都怕他,因此吃个饭让人也心中沉默,再美味儿的饭菜若是没了胃口也食不下咽,更何况上回聂晴吐口水的事儿还在崔薇心里生了yīn影,这会儿一想到便有种想作呕的冲动,自然更是吃不了多少。
聂秋染将她神qíng看在眼里,吃完饭便与聂夫子告辞了,孙氏是巴不得他们赶紧走,而聂夫子倒是拉了聂秋染考较了一番功课,又给他叮嘱了好几回,让他不要分了心以致两年后对科考不利,恨不能让儿子只呆在自己眼皮底下,拉拉杂杂说了一大通,才挥手让二人离开了。
崔薇一出门便拿帕子面门前挥了挥,如今正是初chūn的天气,河里冷得都快结冰了,可在聂家呆不了多久,她却只觉得浑身都是汗,聂秋染拿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想了想又摸了摸她脖子,感觉没有多少汗水,至少汗水没将衣裳湿透,他才松了口气,拉了崔薇便回家。早饭两人都没吃饱,崔薇这会儿肚子饿了,想了想自己昨晚上还发了面,gān脆准备回去揉了做面吃。
两人回了家刚开了门,聂秋染帮她生着火,刚将火烧开,昨天正好磨了豆腐,剩了好几块豆腐,这会儿崔薇拿来炒香了做成酱料,又拿了揉好的面用刀削着往锅里扔,不大一会儿便做了两碗出来。夫妻俩人端了香喷喷的面进客厅里,还没开始吃,外头便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一大早的便忙来跑去,崔薇这会儿早饿了,不想去开门,gān脆看了聂秋染一眼,让他去开,自个儿则是端了面便开始吃了起来。刀削面上面浮着点点油珠,炒好的豆腐用来作酱料加在里头香喷喷的,翠绿的葱花以及一些ròu沫儿,光是瞧着便让人胃口大开。聂秋染去开了门,竟然门外传来了聂晴的声音,刚刚才从聂家回来,这样快她又找过来了,崔薇不由有些好奇,忙吃一口极有嚼劲的面块回头朝外看了一眼。
果然就看到聂晴正站在门口,双手绞着在朝聂秋染说什么。她有意识的放低了声音,崔薇家里院子又大,坐在堂屋里竟然听不清外头说了什么。聂秋染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回头看了她一眼,索xing将聂晴给唤了进来。聂晴一进屋门便看到桌子上摆着的两个面碗,眼里极快的闪过一道异色,一边冲崔薇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
“大哥大嫂刚刚没吃饱呢,我没想到你们在吃东西,我,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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