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梅越听她说话,越是脸色惨白,一面飞快摇头,一面泪珠儿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住往下掉。自从当初盗婴一案她被抓进了大理寺中,便吃了不少的苦头,此时的人最恨的便是拐子,尤其是崔梅抱的还是自己亲戚家的孩子,更让人心中对她不耻,在大理寺中没少受刑。此时早已经被折磨得人都变了样,这会儿她又被判了死罪,除了今日问斩前早晨吃过一顿饱饭外,其余时间吃的喝的都是比猪还不如,整个人瘦得脸上骨头都露了出来,只剩着皮包骨,看着那模样份外渗人,她一听到自己今日会身首异处,且无人收尸。顿时吓得身子不由自主的打起了摆子来,牙齿咯咯作响,便是现场如此吵闹,她牙齿的碰撞声,甚至她的心跳声。崔薇都能听得出来。
“我……我们是亲戚,你怎么这样无qíng,我夫君说的果然没错,你果然是狠心……”
如今还要被她来倒打一耙,崔薇听到这儿,脸上冷笑更深,她本来还觉自己过来看崔梅说的话已经是够重了。可如今听她一个口口声声的自己狠心,自已无qíng,崔薇顿时心头怒火更甚,一边抚了抚头发。一边看着崔梅笑:“你口口声声说夫君说,我想当初想要抱孩子,本来也不是你的意思吧?”崔梅这会儿本来心中又怕又急又气,既恨崔薇无qíng无义不肯救自己。又怕等会儿的砍头,也急红了眼此时崔薇还说风凉话。气愤之下她本来便是个老实人,心中藏不住话的,这会儿自然是想到什么便开始说什么,再说她本来就是抱怨崔薇,自然此时嘴中便不停念骂着,听崔薇突然间不知怎么的又说到孩子的事儿,心里头闪过一丝痛快来,忙就冷笑道:“你凭什么有孩子,我们都是崔家的姑娘,我有什么地方不如你的,凭什么你嫁得比我好,聂状元对你也好,你又有儿有女,我也该有儿子的,全是因为你,你当时不肯帮我,不肯顺从我的夫君,才使我丢了孩子,全都怪你!”
本来崔薇还当这事儿崔梅是受了聂晴利用,此时听她嘶声歇底的大喝,才有些诧异的看了崔梅一眼:“我倒还以为这主意是聂晴出的,没料到竟然你心里对我也是不满。”
“没错!我的孩子没有了,就是你当时不肯帮我,凭什么你该有孩子,你要赔我!”崔梅这会儿急红了眼,恨不能扑到崔薇身上死死伸手抓着她,一双眼睛里充满了恨意,盯着崔薇看。本来失去孩子,做母亲的悲痛难忍乃是人之常qíng,但崔薇此时看着崔梅这模样,心里却是丝毫涟漪也不起,反倒是面色平静:“你当时孩子怎么没的,你自己心中清楚。陈小军不喜欢你,当初你怀着身孕还与你同房,这样的qíng况下,孩子保不住是理所当然的,再说你的孩子后来是被谁打掉的,你可要记清楚了。”
“不可能!我夫君心里只有我一个,都怪你,若不是当初我夫君说喜欢你,怎么会那样?”崔梅听她这样说,愣了片刻,接着又有些凶狠的喊道。
崔薇冷冷望着她,道:“既然你这样说,我便让你死前也做个明白鬼。你夫君喜欢的是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也唯有你这样有眼无珠的,才会真当他是天。”崔薇喝了一句,没等崔梅开口,又接着道:“陈小军当初在与你娘提亲之前,便曾与聂家说过亲,你知道你的好夫君最后怎么没有娶聂晴的吗?”崔薇一边说着,那头崔梅脸上露出一副笑容不肯信的模样来,崔薇也没理睬她,只顾接着往下说道:“聂晴早在当初陈家向聂家提亲前,便与陈小军有了首尾,有了瓜葛,陈小军早就对她一往qíng深,才往聂家提亲!”
“不可能!”崔梅原本满不在乎的木然神色直到此时才微微有些变了,崔薇这话音刚落,她便拼命摇头:“夫君是喜欢我的,喜欢是爱我的,夫君是喜欢我的,他早说过了,他喜欢我的,他只喜欢我一个人……”她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像是要借此来安慰自己,说服自己一般,神qíng有些似入了魔般。崔薇也不管她自己不住的念叨,只是声音坚定的又接着道:
“当初在潘家大郎谋了官职,在小湾村中摆了酒席请了戏班子唱戏那一晚,我曾亲眼在潘家后宅中见到聂晴与陈小军卿卿我我独自幽会的qíng景。他们两人早在当时便有了瓜葛,我后来曾与你娘提起,让她不要将你嫁到陈家,便是因为当初那事儿。”崔梅本来不住念叨着的语气想借此将崔薇的话压过去,谁料崔薇的声音没有被压过,反倒是每一个字都传进了她的心里,像是一根根尖锐的长针,重重刺入她的心中,让她的心疼得滴血,面色都微微有些扭曲:“不可能,他们两人既然如此互生qíng素,夫君又如何要娶我,反倒说爱的是我?”
“他喜不喜爱你,你自己心里清楚。聂晴当初想攀高枝儿,与潘大郎也同时有了苟且,可看不上陈小军,但陈家若是一心想要娶她,她便无奈只能嫁过去,因此潘家请戏班子那一晚,她不止是与陈小军见面,请他请你做了她的替身,又与潘大郎也行了无耻之事。以至于到后来,贺家前来向你娘提亲。”崔薇说到这儿,崔梅神色便渐渐变得死白。
当日贺家前来提亲正是在潘世权谋了官职,潘家热闹过后不久。小湾村能看戏班子是件大事儿,也是件热闹的事qíng,那样的qíng景便是过了好些年,现在崔梅心中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崔薇这样说,崔梅心里本能的便觉得她说的可能是真话,但她却是不敢相信。她嫁给陈小军这样长的时间,一颗心都放在了他的身上,甚至如今为了他还落到这样要被砍头的地步,若是崔薇说的,这一切全是陈小军骗她的,她怎么能接受得了?
崔梅又开始摇起头来,嘴中不停的道:“我不信,我不信……”
“聂晴不想嫁陈小军这样的小康之家,她的父亲是秀才,她的哥哥如今是状元,若是当初未嫁,什么好人家挑不到,还要再嫁到家中只得两亩地的人家里去?她不甘心一辈子如此,陈小军心中爱她,自然同意,只是如此一来,为了心上人,陈小军迫不得已听她的话来向你求亲,只是心里却将你视作了分散自己与qíng人的凶手,对你百般挑剔,愤恨折磨。他娘又听陈小军满口胡言,当你婚前不规矩,还害的陈家少了一门显赫亲家,只得勉qiáng娶了你,却将你视作了眼中钉。陈小军喜欢的不是你,又恨你,你怀了他的骨ròu,他却不将你当人看,日夜折磨,他的心里其实便一直不想让你生下孩子来,因为你不配!恐怕便是陈小军此时还打着想与聂晴双宿双栖的主意,你如今死了,那倒正好,贺元年也死了,你一个眼中钉,ròu中刺,正好被陈小军拨除,他可以一心一意爱着聂晴,从此你死后无名无姓,无后人祭拜,甚至连坟墓都没有一个,聂晴从此却得一如意郎君,享受不尽的好处,又受陈家看重,从此安逸一生。”
崔薇一口气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了,这才看着像是顿时重重受了一击般,此时完全傻住的崔梅,笑了起来,“你倒是个惯会成全别人的,陈小军喜欢你?连你怀了他的孩子,他都觉得是个侮rǔ,觉得你不配生下来,处心积滤的将那孩子给弄没了,当初甚至连你xing命都想要,若不是我瞧你可怜,拿了钱请大夫,你此时早在地府哭去吧!喜欢,真是笑死人了!”
第四百零五章 无泪
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了,崔薇也懒得再理整个人像是都蒙般的崔梅,看她身子不由自主的抽搐着,只定定看了她一眼,半晌之后将身子站直了些,略带了些怜悯道:“下辈子眼睛擦亮些吧,别被男人这样三言两语的哄了,便连命都搭进去了,也多做些善事,别尽想着那些歪主意,如今我可没瞧着你痛快了。你抱的孩子,可不是我的,我的夫君,不像你想像中一般无能,他早做好了准备,好戏还在后头呢!”说完,她也不想理崔梅了,转身便想离开。
崔梅却是突然之间哈哈的疯狂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眼泪鼻涕与口沫齐飞,脸色扭曲,看起来形状如同疯颠一般,这qíng景倒是吓了不少离得近的人好大一跳。碧柳等人忙挤了过来,一边将崔薇护着,深恐到时崔梅一发疯,做出些什么事qíng来。崔薇却是看得出来,崔梅这会儿已经成了qiáng弩之末,根本再做不出什么,因此冷眼望着她笑了,崔梅才凄然道:
“你说的对,我是傻了,我疯了,四妹妹,你要替我告官啊,你赶紧替我申冤啊,我替他顶了罪,人不是我杀的,我是冤枉的,青天大老爷,来替我做主啊,人是陈小军和聂晴杀的,不是我gān的,我没有,孩子也不是我,是聂晴,我冤枉哪,我冤枉啊!”崔梅一边嚎叫着,脸上露出刻骨的绝望之色来,似是从灵魂到身体,她一下子便变得绝望了起来一般,眼睛中一片死寂与不堪,她突然之间站了起身来,一边挣扎着便想往台下扑,那头早官兵们本来是看在崔薇使了银子的份儿上,才略离得远了些,此时看到崔梅这模样,先是吓了一跳·后又看她身上被五花大绑,整个人根本逃不脱,这才气恨的冲她背心踹了一脚,将崔梅踹在地上趴着了·才厉声道:“冤枉的,早些时候gān嘛去了,现在才来喊冤,哪个要砍头的人之前不是这样喊着的?你老实些吧!”说完,从一旁舀了碗酒出来,拽起崔梅头发,朝她口中灌了进去。
开始时崔梅还不住挣扎·被人扔到了地上之后整个人还如同一条虫般蠕动着,可是后来酒劲儿发作,她渐渐不动弹了,这些砍头的人临死前一般都会喝上一碗酒,如此一来心中也不用那样害怕不说,而且砍的时候不挣扎,也会顺利许多。崔梅如今这模样,已经是铁板上钉钉的结局了·崔薇冷冷看了她一眼,见她嘴唇还在不住动着,似是在喊些什么·脸上全是水迹,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酒水,亦或是其它,只是崔薇也不想再去管了,刚刚崔梅所说的话,她其实早猜到这样的结果了。
只是那个傻子愿意去替人顶罪,到如今才知道冤枉,却偏偏已经迟了!
崔梅到底是被砍了头,虽说崔薇也恨她心思不正,可是却没有亲眼看她被砍头时的qíng景·只是为崔梅收尸她却是不会去做了。崔梅对她恩将仇报,生了想要害她的心,就是到临死也只知喊冤,还知道让自己帮忙,却终究不会说一句对不起,道一声歉。
她原本心心念念·愿意为之顶罪的丈夫,竟然到最后崔梅砍头那日也没有出现过,甚至最后崔梅的尸首也无人管理,只扔到义庄之中,最后被人圄囵不知埋到了哪个角落,成了一个孤魂野鬼。
原本杀人的消遥法外,而没杀人的却因此而受了死刑,崔梅虽然是咎由自取,但是与之相比,陈小军与聂晴这样的人却是更加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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