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长生是在唤她娘子?聂晴想笑了,她才是他的娘子,长生怎么认错了?自己就在他面前呢。
妾身听大郎说这儿有个落难的,想出来看看。那fu人年约二十许,瞧着倒是年轻,说话时声音轻言细语的,聂晴看到她的目光落了过来,但她却没有在意,她只看到长生的手扶在那fu人腰间,亲昵的与她靠在一块儿,顿时脑海里像被人轰了一拳般,整个人都有些惊呆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了?
那fu人凑了过来,面容依稀好像有些眼熟,聂晴明明听到她好像在说话,可却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她只看到长生与这fu人jiāo握的手,以及那fu人高ting起的肚子。
她有了身孕,她有了长生的骨ròu。
长生娶了别人,长生娶了别人,他甚至根本没有如同自己想像中的一般,一辈子都在等她。
聂晴心里一下子涌出满腹的怨气来,为什么,她想为长生为什么,以往对这么喜欢自己,这么喜欢照顾自己,甚至对自己顺从无比的男人,他凭什么有一天也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别人,他凭什么敢这样挨着别人!聂晴不甘,她真的不甘,凭什么人人都要这样对她。
她一直以为对自己忠心耿耿,永远会听自己话,永远会在自己身边当一条狗的罗玄,突然之间变了副嘴脸,竟然敢说要杀了自己。她以为弄死了大哥,聂家便是她的,没人敢与她争,毕竟大哥一无子嗣,二现在还断了根,三来聂秋文便是姓聂的男丁,但聂晴一直看不起他,认为自己能将他玩弄在鼓掌之间。
她一直以为潘世权会对自己qíng根深种,他虽然是坏男人,可他都已经说了要娶自己,这不是自己的魅力所在么?这样一个坏男人都肯娶自己,他知道自己的底细还说那样的话,他对自己难道不是真爱么?可他却在自己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候,残忍的赶走了自己。而聂晴更是以为一直会站在自己身后的慕长生,一直以为会为自己单身一辈子,永远守在自己身边的长生,现在却已经有了新人,甚至连孩子都这样大了。
上天为什么要这样残忍的对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聂晴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应该是这样的,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力气,聂晴一下子将头抬了起来,狠狠的盯着那个fu人看。她现在的模样一定很láng狈,她已经从这fu人惊慌失措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看到这fu人惊呼了一声,长生一下子抱住她,并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推了自己一把,那脸上的神se聂晴都不敢去看。
他推了自己。
为了一个别的女人,当初对自己呵护备至的男人竟然推了自己。
聂晴有些不敢置信,他推了自己!
当初自己离开他时,他的眼神如此不舍,可就算是因为这样,他不舍得自己,但自己要离开时,他依旧是一言不发,甚至没有舍得哀求自己,这样一个如此爱自己的人,如今竟然会推开自己。在自己想要回来,回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却将自己推开了。聂晴本来以为到了自己这个地步,她恐怕会哭,毕竟眼泪是女人的利器,当初便是那样厉害的聂秋染与高高在上的聂夫子不也在她这一招之下昏了头,变傻了么。
可她一直认为自己的眼泪是武器,除了小时不知事会因为孙氏的冷落喝斥而真心流泪之外,直到懂事以后,她再也没有尝到过眼泪是个什么滋味儿,没料到竟然是这样的苦涩,慕长生,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一瞬间,聂晴万念俱灰,这一路以来的jīng神支撑好像在此时此刻都消失了个gān净,聂晴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没料到,自己心心念念之后回来,原本以为会回到一个温暖的家,她甚至都想7从此甘于平淡,她的丈夫却给了她这样一个打击,当初潘世权赶她出门时,她曾恨过,她曾怨过潘世权不是人,甚至狠狠的咒骂过他,但她心里却没有多少忧伤心痛的感觉,因为她早知道潘世权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甚至心里早已经隐隐有过那样一个预料,知道迟早有一天潘世权在知道真相后有可能会赶自己出门。
但聂晴没有料到,她一直向往的丈夫,她从未料到过有一天会推自己的丈夫,会因为另一个女人,而将她狠狠的推开。聂晴一时间万念俱灰,她甚至觉得眼前一片黑暗,从此觉得生无可恋。聂晴便是再倒霉时,都没想过要死,在她看来,自寻短见的fu人是这世上最傻的了,好端端的能在这个花花世界活着,多么有趣,为什么要去死?她甚至还嫌这一生时间太短了呢,恨不能再多活一些年,可她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一天生无可恋的时候。
长生……聂晴泪眼mimeng的张了张嘴,她现在浑身的力气在被慕长生推开的那一刹那间顿时便消失了个gān净,直tingting的朝后头倒了下去,她的丈夫没有过来扶她一把,只柔qíngmi意的盯着那个fu人看,他甚至都没有看自己一眼。聂晴心如刀割,眼泪流在脸上的脓处,火烧火燎似的疼,但这会儿她却已经感受不到,她已经觉得自己心口儿疼得死去活来,哪里还顾得了脸面上的那些细微伤处。
有趣吗?道一的声音缓缓的响了起来,他好像身体慢慢蹲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盯着聂晴看:后悔吗?
他只是没有将我认出来,他是爱我的。聂晴满眼空dòng,但却仍坚持着,她不能相信丈夫已经不喜欢自己了,他已经忘了自己,有了新人。她不能接受这样,她为什么从京中出来,一路熬过来,吃了不少的苦头,她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回来,想过上从此舒适有人包容的幸福日子。
聂晴这样一说完,顿时自己便醒悟了过来。是了,她的丈夫一定是没能将她给认出来,他一定不知道她是谁,毕竟她现在这副鬼样子,恐怕连她的爹娘都已经将她认不出来了,她的丈夫又怎么能将她认出来,若是长生知道她是谁,一定不会这样对待她的。
道一冷笑着看聂晴笨拙的坐在窗前对着水盆吃力的打理着自己,她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动弹一下肯定钻心入骨的疼,再加上如今伤口沾了水,她又想将自己清理gān净,可想而知该是有多难受了。就到这儿吧,他也不想再在聂晴身上làng费时间了,他要做的事qíng还更多,当初害了聂秋染也有聂晴的原因,不过她到底已经得到报应了。道一一想到这儿,顿时便冲已经疼得满头大汗的聂晴道:慕长生来过了,他给你带来了这东西。道一说完,拿起手里的袋子晃了晃,里头传来叮叮铛铛的响声,倒像是铜钱与银子混在一块儿时响声般:
他认出你来了,不过他说自己现在已经是有家有口的人,为了家里的fu人,他不能再过来,你知道的,他的夫人现在已经怀了身孕,可不敢出什么差错,毕竟那里头装的可是他们家的后代。随着道一的诉说,聂晴的动作顿时僵了下来,道一却不管她心头在想什么,又接着道:他只能给你这些银子,他知道你现在日子不好过,所以给了你一些银子,让你以后好自为之。道一说到这儿,这儿顿时笑了起来。
他看到聂晴的身体开始筛糠似的颤抖了起来,她的表qíng有些不对劲儿,双眼已经往外翻着,整个人jīng神有些恍惚,半晌之后才尖叫了一声,猛的将自己面前的水盆一下子掀了翻开来:不!不可能,不可能,长生没有认出来,他若知道我是谁,怎么可能不管我,什么好自为之,我不好自为之,我不……聂晴嘴里不住哭诉着,但道一这会儿哪里还管她,聂秋染死时恐怕比她的心境还要绝望十倍,就是这个恶毒的fu人,害死了主公唯一的血脉,她有如今的结局,还不够!
聂晴不想死,可惜天下之大,她已经无处可去。连在她心中一直以来对她忠心耿耿且又极为喜爱她的丈夫如今都变了心,聂晴痛苦到极致的时候,险些好几次都恨不能想死,但也只是险些而已,她到底不敢死,她到底舍不得自己这条命。在这样的qíng况下,聂晴心里只能暗暗的恨道这世上的男人果然都是她靠不住的,她便想到了以往为了自己而永远痴mi的陈小军,聂晴当下决定想去看看陈小军能不能收留自己。
在她看来,陈小军以往对她百依百顺,痴心的程度不在她的丈夫之下,她当下便决定要去找陈小军。道一也由着她,不到huáng河心不死,这聂晴不知哪儿来的自信,真当自己是个万人mi不成,既然她要自取其rǔ,自己也可以由着她,让她尝尝那种绝望的滋味儿也好。
果然不出道一所料,陈小军面对聂晴时,甚至比起那个慕长生还要不如,他甚至脸上lu出震惊与害怕厌烦的神se来,看聂晴的目光中带着不敢置信与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这种眼神大大的刺ji到了以往一向自尊心高傲的聂晴,当下恨不能与陈小军同归于尽才好。
只是这一次道一不用她出手了,道一这一趟回来并不止是完全折磨聂晴而已,他还带了罗玄的命令而来,他想要投靠在罗玄门下,替聂秋染报仇雪恨,所以他为了投靠罗玄,答应了要替罗玄办一件事以证明自己,这件事qíng,便是将陈小军抓回去。
对于陈小军的被抓,聂晴好像高兴得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了,她一天只看着陈小军,与他不住对骂,道一并没有杀了她,由着自己动的,远不如罗玄动手来得痛快,他一路带聂晴回去时收拾聂晴的法子,都是罗玄出的主意。这趟他是要将聂晴二人都带回去,让罗玄处置了。
再次见到那个恶魔一般的人时,聂晴险些没有吓疯,她想起了孙氏的下场,以及那个圆滚滚的头颅,这会儿害怕得无以复加。但罗玄并没有杀她,反倒是以另一种聂晴更加从骨子里害怕的方式来折磨她。
罗玄喂了她不知道什么虫子,将聂晴装在一个坛子里,她好像能感觉得到自己身体长出古怪的植物来,她甚至更时常能感觉得到她的身体里有不少虫子在钻来钻去,她能闻到自己的身体后发出的臭味儿,她如同一个种在坛子中的植物般,而且还是一个长了虫的植物,整天便停在那儿,动弹不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能看到在自己身旁不远处的陈小军时常发出嚎叫的声音,可惜后来他好像认了命,又好像是熬不住了,被人带了出去。
他被丢到了哪儿,聂晴不知道。她对于现在的生活已经有些绝望了,她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的两条手臂变成了好像植物根须一样的东西,可就这样,她还能思考,还能活着,就是想变成鬼投胎,对于她来说,都好像变成了一种奢求。
以前的时候聂晴对于别人都倒霉了,而自己却能好好儿的。把对不起自己的人都踩在脚下,让别人生便生,让人死便死,那种感觉极好,可她没有料到,有一天,这样旺盛的,原本该由自己作主的生命,也有轮落到由着别人来决定生死的时候,她甚至连想死,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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