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泽西几乎不敢相信,他一直视为超越目标,视为敌人的男人,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从未蒙面的母亲留下了十八封信,从五岁到今年的生日,一直陪伴着他,他很多生活习惯都是从中养成,例如每晚一杯的牛奶。“宝贝,如果以后见到爸爸,我希望你能好好和他相处。”这是今年最后一封信结尾的最后一句。
她或许想不到,自己早早就到了范家,因为外公外婆在一场车祸意外中身亡。
他和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对峙了那么多年,迫切让自己变得强大,逃离他的羽翼,逃离他的束缚,可是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并不是赢家,如果真的要算,只能说是两败俱伤。
血缘的牵绊,是人与人之间最无法抹去的联系,无论你愿不愿意承认。
“上一次范先生进行扩大根治性切除手术,已经切除全胃和邻近受到感染的横结肠,但是这一次,我们发现癌细胞扩散转移到了肝脏和肺部,放射治疗对胃癌晚期患者效果并不好,而且以范先生的身体状况,继续放射治疗只会加重他的病情,所以我希望你们慎重考虑。”中年男人在这一领域是权威专家,此时一脸凝重。
多日奔劳的范泽琛脸色苍白,略显出疲态,一时沉默着没有应答,只在身旁的弟弟转身离开时低叫了一声:“泽西!”
“还有一件事。”中年医生也在这时说道:“胃癌发病原因现在虽然没有统一定论,但与生活习惯、遗传素质、精神因素有关,胃癌患者亲属的发病率比正常人高出四倍,一些资料也表明A血型的人患病率较高,所以我建议你们最好做一下身体检查。”末了,他加重语气道:“特别是本身有胃病的情况下。”
范泽西与范泽琛的身形同时一僵,原本安静的走廊更显出几分寒意。
沉浸在回忆里,晚风迎面而来也察觉不到凉意,等到一双手为他披上外套,范泽西回过头,对上的就是那双清润的眼睛,犹如静水深流。
叶呈希静静地陪着他。
“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觉得是时候了,自然会告诉我的。”
范泽西将目光从叶呈希身上转向沉沉夜空,声音听不出悲喜,“他就要死了。”
叶呈希见着他冷峻的侧脸,美丽眼眸中透出的锐利冷色,回想起范泽琛上一次找到他,告诉他范海天已经是癌症末期的事情,试探性问道:“你父亲?”他从未在范泽西嘴里听到爸爸这样相比亲昵的词,当然“父亲”这样的话也没有提到过,他从中选择了比较适合的一个。
“他从手术室被推出来的那一刻,我突然发现,他已经老成了我不认识的样子。”不过半年的时间,印象里挺拔的英俊军人,变成了病床上双鬓发白的虚弱老人,他所坚持的恨意,就像一记重拳击在棉花上,无所适从。
从记事起他就习惯了敌视、对峙,在他的记忆里,那个男人等于无坚不摧的碉堡,永远没有倒下的一天,冷战、漠视一向是他们的相处方式,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改变。
“父亲的父这个字,是象右手持棒之形,意思是举着棍棒教子女守规矩的家长,父爱与母爱有所不同,母亲是温暖的港湾,父亲则是严厉的训斥,恨铁不成钢的责骂,表达方式虽然不同,本质上却是一样的,如果你的父亲没有在你的成长过程中发挥了正面积极的作用,你不可能像现在这么优秀。”正是因为不曾拥有过,叶呈希更能体会到其中的珍贵。
范泽西默然不语,叶呈希将手附在他的手背上,“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我都不希望你留下遗憾。”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重来的机会。
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天际泛出一丝亮光,叶呈希感觉手快要动不了,变得僵硬时,范泽西将手背翻转,用掌心包裹住了他。
他的嘴角,终于绽放开了微笑。
计划执行前的一晚,什么都没有做,早晨五点,叶呈希接到了通知,必须在五点半到达公司,正式开始接受训练,恰好在他决定睡个回笼觉之后。上一秒怒火滔天恨不得将手机砸碎,下一秒叶呈希不得不加快了速度,因为连环追命Call已经开始。
连早餐都不能吃,跟准备出门晨练的范泽西打了个招呼,他就匆匆出了门。
一天的忙碌工作,就此开始。
五点钟的城市街道处于酣睡之中,迷蒙的天空还未大亮,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扶着墙往前走,没走几步路就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浓烈的味道让人承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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