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随着一声低唤,一个人缓步走进画舫,一直走到画舫内神情有些恍惚的男子面前。
“太子殿下。”待雪轻然走过来,柳怜枫已经收了有些恍惚的心神,站起身来,躬了身子。
“先生不必多礼,不是说过了嘛,轻然虽是皇太子,却也是先生的学生。”见柳怜枫起身向自己行礼,雪轻然忙伸手扶了他的手臂,止住了柳怜枫的动作。
“君臣为先,太子虽是怜枫的学生,却也是莹碧的储君。”手臂被扶住,柳怜枫只得顺势向雪轻然抱了抱拳。
“先生就不能像儿时一般,唤轻然一声然儿么?”见面前男子恭恭敬敬的低着头,视线垂在地面上,半晌,雪轻然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儿现在还记得当年跟随先生学琴的场景,那时,先生只唤轻然然儿的。”
“都已经是甚久以前的事情了,太子又何必再提?又何况那时太子还是一个孩子,现在……”
“现在又怎样?”打断了柳怜枫的话,雪轻然追问。
“君臣有别。”
“君臣有别?”骤然拔高的声音忽然响起,让柳怜枫的身子情不自禁的颤了一颤,“也是啊,多少年,除了在父皇面前,先生从来都未曾逾越过先生的本分。”
言罢,见柳怜枫依旧不声不响的垂着头,雪轻然便将双手负到背后,从画舫的格子窗望出去,远处一片灿烂的灯火该是热热闹闹的凌霄殿吧!片刻的沉默后,雪轻然再度开口问道,“先生可曾听见父皇演奏的那一曲《凤求凰》?”
“听到了。”凌霄殿内,细细的丝竹之声透过夜晚的黑暗传来,柳怜枫抬头望向那片灿烂的灯火道。
“先生有何感觉?”
“陛下的琴艺已是出神入化了。”
“出神入化?”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雪轻然轻声笑道,“只有出神入化么?先生难道没有听出来,父皇他又寻到了心仪之人?”眼波流转,雪轻然的视线转回,落在身侧青年的身上。
“若是这样的话,怜枫恭喜陛下。”明知道身旁之人正专注地看着自己,柳怜枫脸上依旧未有任何表情,视线也未从那片绚烂的灯火上移开。
“可是啊……”抱长了声音,雪轻然接着说道,“在寻到心仪之人的同时,他竟然还让那个琴师今夜侍寝,岚帝说的一点也不错,他不过是个浪蜂游蝶,也不过……”
“太子。”一声断喝打断了雪轻然的话,原本望向画舫外面的柳怜枫猛的回过头来冷冷的道,“背后议论他人本就不是君子所为,又何况是议论自己的父亲?怜枫还请太子慎言。”
慎言?是你不愿意听了吧?不过,你既不愿意听,我便不说了,谁让是你不愿呢!神情一黯,雪轻然负在伸手的双手便死死的扣在了一处。
“先生,然儿一直都在想,父皇的琴艺到底如何,竟能将你留在身边。今日听完这曲《凤求凰》,然儿才明白,父皇的琴艺,然儿难忘其项背。”说完雪轻然便有些不甘的低了头。
“太子很有天赋……”
“只是我却放弃了。”有些自嘲的低笑了一下,雪轻然接了柳怜枫的话,“先生可知道然儿为何不再学了?”停了一停,听身旁并未传来问话声,雪轻然便自问自答道,“因为,然儿知道了,若是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就必须如父皇一般,成为莹碧之主,成为这天下之主。”
“……天色已晚,怜枫有些困顿,太子恕怜枫先行一步。”说完,柳怜枫便转向雪轻然,躬了身子恭恭敬敬的抱了抱拳,然后撩了身上长袍前摆向画舫外走去。
“先生就不想知道然儿想要的是什么吗?”忽然扬了声音,雪轻然转过头看向那已经背对了自己的背影道。
迈出去的脚步几不可查的顿了一顿,随后便仿若未听见,追着自己的声音一般落在地上。轻盈且极富韵律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一片迷惘的夜色中。
先生,你是聪明人,也该知道然儿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一个人而己……目送着男子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雪轻然忽然垂了头。
水寒带了丁宁出了凌霄殿,绕过整座大殿,来至大殿后院,立在后院蜿蜒曲折溪流边上假山上的亭子内。冬夜的冷风吹在白净的脸上,那股众目睽睽,为无数视线注视所产生的焦躁感,顿时消散于无形,望着面前苍茫的夜色,水寒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丁宁,你回去侍奉父皇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
“可是王爷,皇上说让奴才寸步不离的跟着您。”水寒忽然让他离去,丁宁有些为难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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