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高氏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纳闷地扯他袖子。
徐广回神,拍拍她手道:“我自有打算,你等着替我传话给景宜就行了。”不想让妻子知道太多血腥的事。
“那你小心点,万一失手,景宜怕是会有危险。”高氏担忧道。
徐广点点头。
当天夜里,徐广照常与高氏安歇,妻子睡熟了,徐广小心翼翼起chuáng,去了后院的鸽棚。弃官之后,徐广先后养了很多牲畜,jī鸭鹅兔猪狗驴牛,有的养了两三年,有的半途而废,只有鸽子,他一直都当心头宝似的jīng心照料。
抓出一只鸽子,徐广将白日准备好的小竹筒绑到鸽子腿上,趁夜色放飞。
信鸽扑楞着翅膀飞走了,有夜幕做掩饰,没有惊动任何人。
第二天夜里,徐广再度悄悄起chuáng,不过这次他没去鸽棚,而是去了他当护国公时,正院的书房。书房门开着,徐广推门而入,里面一道黑影立即单膝跪了下去,激动地朝他拱手:“将军,属下终于又见到您了!”
第一代护国公追随高祖皇帝南征北讨时,训练了三百jīng兵,有人死了,再挑新兵补上,待天下安定,三百jīng兵也被高祖皇帝赐给了护国公。这三百人甘愿卖身与徐家,世世代代跟随,第一批三百jīng兵老了,再各自从家里挑选最优秀的子嗣送进徐家习武,组建新的亲卫军。为了不引起帝王猜忌,徐家只承认三百亲卫军,并未将亲卫军渐渐壮大的家族也收于麾下,但那些亲卫军的家族对徐家都有或多或少的感qíng,徐家早如一株参天大树,深深地扎根于大周的土地上。
徐广辞官后,同时解散了三百亲卫,但这只是明面上的,十几年来,三百亲卫一直隐居在京城附近,誓死追随徐广。
眼前这位,便是亲卫军统领徐巍,凡能当上亲卫军统领的,都会赐与徐姓。
徐巍也是徐广唯一记下联络方式的人,其他亲卫,归徐巍管。
“御前侍卫右统领魏铎,你可认得?”徐广没有废话,开门见山。
徐巍隐于市井却对京城官员qíng况了如指掌,点头道:“认得。”
徐广嗯了声,声音冰冷:“三日内,带他来见我,要活的。”
徐巍朗声应诺,没有问缘由,确定徐广没有别的吩咐,这才连夜离去。
~
魏铎晚上当值,翌日文武大臣们上朝前他再与左统领jiāo接,其实普通侍卫必须彻夜保持清醒,只要宫里没事,他基本上是睡过来的,白天照样jīng神抖擞。不过刚结束一晚的差事,出宫时难免懈怠,一懈怠,路旁突然she出一道暗器,魏铎毫无准备,只觉得脖子一疼,下一刻人便栽了下去。
此时天色仍暗,魏铎倒在地上,趁昏迷前,死死地盯着走过来的黑衣蒙面人,“你是何人?”
徐巍什么都没说,轻松将人扛到肩头,朝徐家的方向去了。
迎接魏铎的,是一间幽暗的刑房,是一盆冷水,是端坐在椅子上的护国公徐广。魏铎三十五岁,徐广退下来时他已经在宫里当侍卫了,认得徐广,再看看周围各种刑具,联想前日四公主来过徐家,他哪还有什么不懂的?
魏铎苦笑:“四公主好城府,国公爷好手段,是我大意了。”
早在护国公夫人第一次进宫去探望四公主时,他就该斩糙除根,可惜那人妇人之仁,以死威胁他不许他伤及无辜,他又信了四公主忘了落水之前的事qíng,这才招来今日之祸患。
“既然知道我为何抓你,那我也不跟你绕弯子,说,为何要害景宜。”徐广冷冷地问。
“国公爷不用多费口舌,今日我落到您手里,就没想活着回去,要杀要剐随您处置。”魏铎闭上眼睛,昂首挺胸,一副不畏生死的模样。
徐广怎么可能这么便宜让他死,魏铎背后可能还有主使,魏铎死了,他背后的人就可能猜疑到外孙女头上,那样外孙女只会更危险。
“你来审他,尽量别落皮外伤。”徐广朝徐巍使了个眼色。
不想落皮外伤,那就只有贴加官了。徐巍将魏铎绑在长椅上,将浸湿的桑皮纸贴到魏铎脸上,上过战场的人,做这点小事,徐巍面不改色。贴到第三张,魏铎脖颈青筋bào露,贴到第四张,魏铎双腿发抽,但男人拼命忍着,就是不蹬腿投降。
徐巍回头,用目光询问。
徐广点点头。
徐巍便又加了一张。
魏铎的腿抖了几下,渐渐不动了。
徐巍等了三息功夫,一把扯开魏铎脸上的桑皮纸,掐开魏铎下巴迫使他呼吸。
魏铎猛地哆嗦,跟着剧烈咳嗽起来。
徐广起身,负手走到长椅旁,低头,目光没有任何感qíng地盯着魏铎:“魏统领,老夫生平最不齿欺负老弱妇孺之人,但你害我家人在先,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倘若你依然宁死不屈,那老夫只好派人去抓令堂过来,让她先去九泉之下等你,免得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活着更苦。”
魏铎目眦yù裂,双眼泛红:“徐广,你真是男人,有什么手段尽管往我身上使,别动我娘!”
“那你害景宜前,怎么没想过她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徐广慢慢俯身,铁拳压在魏铎左胸口,再陡然用力。仿佛千钧重担加身,魏铎闷哼出声,忍着忍着,突然喷出一口血!
“说。”徐广铁拳纹丝不动,再继续用力,绝对能压碎魏铎胸骨。
魏铎咬牙隐忍,拒不肯招。
徐广却松开拳头,对徐巍道:“去带魏夫人来。”
徐巍领命就走,魏铎仰起脖子追着他看,眼见徐巍就要跨出门口了,他突然爆发出一阵凄厉无比的笑声,笑得惨烈。徐巍回头,见将军摆手,他便停在门口,等着魏铎jiāo代。
魏铎笑够了,眼角蓦地滚落两滴眼泪,目光复杂地望着徐广:“国公爷,您还记得庄妃吗?庄妃娘娘是被皇上抢进宫的,我喜欢的女人也是被迫进宫的,她够幸运,在后宫并不受宠,我,我……除夕那晚我与她偷偷私会,四公主突然从我们藏身之处经过,她不想追究,我怕节外生枝,便抓住机会,趁上元四公主单独赏灯,推她落水。国公爷,一人做事一人当,您杀了我吧,别再碰我娘她们!”
“她是谁?”徐广淡漠问。
魏铎抿唇,良久才道:“林贵人。”
后宫女人里,只有林贵人进宫前与他有jiāoqíng,就算现在他瞒下来,以徐广的本事,肯定能查到。
徐广盯着他,忽的笑了,“景宜并不知道你与林贵人的事,就算知道,无论景宜还是我,都对你们那点破事没兴趣。但你胆敢害我外孙女,要么死,要么从今以后听命于我,不得有任何违抗,怎么样,你选哪条路?”
魏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您真想放了我?”
徐广冷笑,恨恨道:“我倒希望宫里多出几个你这样的侍卫。”
最好让那昏君断子绝孙,皇子公主没一个是他亲生的。
魏铎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徐广不杀他的理由,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您想让我做什么?”魏铎谨慎地问。
徐广低头看他:“我要你替我保护景宜,如果景宜在宫里再遇到任何不测,你们全家,包括林贵人都休想善终。”
魏铎思忖片刻,皱眉道:“我会尽力而为,还望国公爷守口如瓶,别再……”
“老夫没那个闲心。”徐广直接打断他的废话。
魏铎信他,手脚松绑后,他郑重朝徐广行了一个大礼,再悄悄离开了徐府。
~
高氏再次进了宫。
“魏铎投靠外公了?”听完高氏一席话,萧霆看眼内室门口,诧异地问。
高氏笑眯眯点头。
“那他当时为何要害我?”萧霆眉头皱了起来。魏铎差点害死他的准媳妇,徐广怎么能轻易就一笔勾销了?难道徐广看中了魏铎的本事,宁可利用此事换个手下,也不想帮外孙女做主?
高氏同样疑惑,低声道:“你外公没跟我说,不过景宜放心,魏铎与你没仇,只是怀疑你撞破了他的秘密,为了自保才下手的。他是该死,但你现在好好的,他活着保护你比死了更有用……”
萧霆冷哼,“万一他yīn奉阳违,暗地里又害我呢?”
高氏闻言,也哼了一声,拍着外孙女手道:“景宜放心,你外公这点把握还是有的,魏铎上面还有个母亲,为了他娘,他也不敢违背你外公,害人害己,他没那么傻。”
确实是这个道理。
不管怎么样,魏铎这个心腹大患都解决了,萧霆总算松了口气。
等到二十这日休沐,萧霆早早去慈安宫等着了。
景宜如约带淳哥儿来看他,照旧写了一封特别的“家书”给他。
萧霆没着急看信,假装要与淳哥儿下双陆,再怂恿淳哥儿喊景宜来帮忙。淳哥儿喜欢四公主,“四公主”说什么他都听,跳下地,跑去东屋太后面前,把景宜拽到了西屋。
萧霆坐在椅子上,有点紧张。
“有事?”景宜猜到萧霆想见她,她撩起衣摆坐到萧霆对面,再把淳哥儿抱到腿上,垂眸,摆出随时教淳哥儿下棋的样子。
“你,你还生气呢?”萧霆飞快看她一眼,也低头摆棋。
淳哥儿好奇地瞅瞅两人,懂事地没吱声。
“生什么气?”景宜终于抬眼,目光恰好与萧霆对上,她从容淡漠,萧霆先慌地移开视线,下意识攥攥充当门面的帕子,才小声提醒道:“上次,我说我大……”说到一半,发现淳哥儿在盯着他,萧霆连忙闭嘴。
景宜皱眉看他,什么他大?
“大公子。”萧霆换了个称呼。
景宜想起来了,淡淡一笑,“公主放心,我早忘了。”
“忘了啥?”淳哥儿仰起头,忍不住cha嘴问。
景宜笑着摸了摸男娃的小鼻梁,“没事,淳哥儿陪四公主下棋吧,三哥去陪姑祖母。”
淳哥儿乖乖地点头。
萧霆看看弟弟的鼻梁,再看看景宜的大手,气得又想绞帕子了。那明明是他媳妇,为何大哥二哥天天都能看见她,淳哥儿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这个准丈夫却一个人在宫里承受相思之苦?
“等等!”噌地站起来,萧霆朝景宜喝道。
景宜顿足,回头看他,眼里只有疑惑,没有任何留恋。
萧霆就知道她还在生气,气他质疑她的品节,担心她移qíng别恋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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